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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后登基手册_杨柒佰【完结】(85)

  “此时若被人知晓……”

  “不会的!”

  易知秋冷声截断她将要说出口的话,野种,谋杀,先皇后,每一个词都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掀起滔天巨浪,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冷水的琴弦,发紧发颤:“阿姐,你先出去。”

  刘清慈猛地抬头,长睫上的泪粒坠落在手背,却在触及易知秋眼底的冷意时,忽然抿紧嘴唇,锦被滑落在地,她赤脚踩过青砖,指尖握住殿门的刹那,回头望了眼桌布下挣扎的身影,然后重重合上殿门,将那道目光关在门后。

  闷响来得猝不及防,先是木质器物砸在地面的“咚”,接着是麻绳绷断的“绷”,混着含混的呜咽,像困兽撞在栅栏上的闷哼。

  紧接着——

  “咚!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沉重、急促、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粘稠感,如同擂在人心上的战鼓,又像是某种野兽在疯狂地啃噬猎物。

  那声音持续不断,毫无章法,只有原始而暴戾的力量宣泄,在空旷死寂的殿内回荡,撞击着殿外刘清慈的耳膜和心脏。

  她背靠着冰冷的殿门,浑身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每一记闷响都像砸在她的身上,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她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所有的呜咽和尖叫都堵在喉咙深处,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

  煎熬的两盏茶时间,终于,那令人心胆俱裂的砸地声停止了。

  殿门再次被拉开,易知秋站在门内,身上那件宦官服沾满了斑驳污迹。她额头的碎发粘成几缕,脸颊溅上了几道尚未干涸的血丝。刘清慈蹲在门口捂着脸,她慢慢蹲下身抱住她,呼吸有些急促,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空洞。

  “我毁了她的脸,”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那片狼藉的阴影,“等夜里沉进御湖吧。”

  王祈宁的消失并未在后宫掀起波澜,未出正月,广平郡联合冀州匪徒,集结五万大军北上,借道陇西郡,于上京百里外驻扎。

  前朝后宫乱成一团,然而帝王未醒,太后新丧,宋太师性情仁厚,朝中诸臣的心思开始活泛起来,有以陆琰为首的主战派要先清内乱,再御外敌者;亦有以镇北侯为首的先和谈共抗外族的言论,更有都察院、刑部为首的寒门子弟,要肃清宫闱,立太子以安天下之说。

  前朝争论不休,讨论不出个结果,只知谢令仪的大军,越发逼近京都。

  终于,宋太师一锤定音,邀这群叛军于空翠山行宫和谈,共商抗敌之事。

  “我主故地重游,怕是别有一番滋味。”

  冬日里,李若澜极畏寒,在房中仍不肯脱去棉袍,脖颈处围了玄狐围脖,手掌还要放在炭盆上烤着取暖。

  谢令仪懒得计较他话中的揶揄之意,兀自捧着碗甜酪品尝,她其实并未来过这处行宫,上回秋狩,段怀临起着野趣儿,大队人马在山坳里扎营驻地,没过几日便走了。

  李若澜见她懒散着不肯开口,手掌置在炭火前翻动几下,又出言激她:“此次和谈的朝臣,以宋太师为首,那老儿最是固步自封,咱们怕是有场硬仗要打。”

  “不怕,听说此次和谈的人选中,有镇北侯在侧,他在朝主张先抗外敌,此番定能叫三方称心如意。”

  李若澜不置可否,在听到镇北侯这几个字时,眉梢眼角俱染上冷意,谢令仪心知李家内里的乌糟事,不再出言刺他,反而低声叮嘱道:“骤时委屈你躲在旁处,也别叫镇北侯听到你唤我主子。”

  “怕了?”

  李若澜挑起一侧眉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自大军从陇西借道,几乎向所有人证实,李氏与广平郡交好。

  他吊儿郎当靠着椅背,笑容里颇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李晓那老王八蛋装死不肯伸头,我偏要出现在这里,他若是敢将我逐出家门,我就……”

  话锋猛落,他抬眼,笑吟吟看向谢令仪:“我就入赘谢府。”

  这说话的没羞没臊,听得人脸颊发烫,又闻他道:“嫁给你大姐姐,反正她肚子里揣着我李氏的血脉,入赘也不算太亏。”

  谢令仪最见不得有人拿谢令珠说来玩笑,闻此一个瓷勺甩过去:“痴心妄想!”

  房中响起男子爽朗的笑声,戏谑道:“我都盘算好了,你此战若败,死在战场,我接了你的家主位娶谢令珠,将陇西、广平合二为一,陈郡那个痴儿神子也难成大事,再并下陈郡,三千里封地,够我当个土皇帝了。”

  谢令仪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由衷感叹道:“你这张嘴真该和公孙毓一同去和谈,便是用不到上京,战场上一张口,胜似千军万马,戎狄听着都要羞愧而死了。”

  “谬赞谬赞——”

  这厢两人还在斗嘴打趣,正厅坐着的先锋官已经开始和公孙毓拍着桌子叫板:“尔等山野村夫,若肯招降归顺,在御敌上同仇敌忾,尚有一线生机,如今还想争指挥权?不妨揽镜自照,可清醒否?”

  公孙毓收起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在谈判桌前面不改色道:“既有君为先例,我等自当常省,你做指挥,京中步兵多少?玉门关外有多少兵卫把手?调动几何?如今君上病重,太师手里怕是没有兵符吧。”

  方才还在寸步不让的先锋官似被卡住喉咙,瞬间哑火了,这小女娘猜得不错,四州由帝王亲自掌控,除却被夺去的青州,冀州,剩下的凉州,益州守卫,除了段怀临,就算监国的宋太师,也不知晓兵符在何处。换句话说,如今杻阳山外戎狄、突厥虎视眈眈,终究是投鼠忌器,一旦知晓凉州,益州守卫不会反抗,下一步必是灭族屠城。

  朝廷派来和谈的先锋官铩羽而归,镇北侯等人留在行宫陪同众人宴饮,见到李若澜的先是一愣,又看广平郡上下对儿子和谢令仪同等尊重,期间还有人称呼他为副家主时,脸色变得微妙起来,随即称呼也从原来的皇后娘娘变成了谢家主。

  谢令仪神色自若应着几方敬酒,李若澜从她手边拿走酒盅,换了碗甜酪,抬手对众人道:“饮酒伤身,这杯,我替我主饮了,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一字一句都是对谢令仪的维护,甚至不惜自降身份,自称下臣。

  宴中倒有人挑头开起了玩笑,是从冀州跟着队伍来的吕莺儿:“家主身旁这位,看来关系匪浅,不知该如何称呼?”

  李若澜神情平淡,眼神都没放到镇北侯那一桌上,薄唇轻掀,哂笑一声,似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谢令仪眉心皱起,斜睨了眼李若澜,心道李大郎这是在家事上受了委屈,偏要在这重要场合给镇北侯找不痛快,被人知道镇北侯嫡子做了广平谢氏的门客,不光李家要在众世家中抬不起头,更是会爆出李晓苛待嫡子的名声。

  “谢家主——”

  镇北侯李晓当先站出,抢在谢令仪开口之前又说出祝酒敬词:“此番三方点兵是大势所趋,只愿众将士凯旋……”

  “噗——”

  宾座上谢令仪猛吐一口鲜血,惊得诸座一静,李若澜离得最近,探身去扶,慌忙间将案上碗碟带倒大半,那碗喝了大半的甜酪被倒扣在地上,长绒波斯地毯被压到弯折,独有个白玉调羹滴溜溜旋转了半圈,倒在宴厅中央。

  谢令仪眼皮沉重,死死拽住李若澜的袖子,在陷入黑暗前,听到的是李若澜嘶吼到破音的呼喊:“刀斧手护卫!朝廷这群狗贼给我主下毒!”

  第82章

  月影星疏, 行宫里灯火通明,五步一岗,全然戒严。

  厢房里只点了一盏琉璃灯, 房内中人临床而坐,身形笔直靠在轮椅上, 清瘦的身影泡在黑暗中, 一手持灯一手隆成半圆以做防风, 影子被烛火拉的细长, 瞳孔微滞,直直盯在榻上。

  这烛也非常物, 寻常蜡烛燃烧易起黑烟, 它偏燃烧出无色, 气味甜腻微酸, 似桂花糖一般, 逐步将房中填满。待那气味逐渐浓郁到有些呛人时, 榻上的女子睫毛轻颤, 缓缓睁开了眼睛。

  谢令仪目光涣散望着上方,又寸寸聚焦,在认出面前的男子时, 眸色陡然一冷, 口齿不清道:“是你,下毒……”

  李若澜抚掌大笑, 将手中的琉璃盏放置床前, 满眼欣赏看着她:“我主聪慧。”

  他沾湿棉布,擦了擦谢令仪干枯的嘴角,撞上她愤怒的眼神,好脾气的笑了笑:“此事之后, 我护我主,享万里河山,可好?”

  谢令仪瞥了眼床前的琉璃盏,已看出此番中毒的端倪,缓慢说着:“你知道冬日我爱食甜酪,所以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递给我,李若澜,现在停手,我们会打败突厥……”

  李若澜摇头,推动轮椅坐远了些,身形在烛火中有些模糊:“从始至终,我只要突厥灭族。”

  谢令仪睁大眼睛,似乎重新认识眼前的男人,慢慢的,心里那个疑影穿成了一条线,他这些日子对她说过的话,原来皆是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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