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说的越多，她就越开心。
李心艾现在别说找回自信了，顾贤觉得她连道德感都找回来了。
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只是被他们误会、冤枉、侮辱了而已。
李心艾说：“我才没有做错。”这话简直掷地有声，在校长办公室里回响，校长很不安地抽纸，擦额头上的汗。对面学生的爸爸抬起头，贵妇人感觉要晕过去了。
阿姨说：“我给你三百块。现在就给。”
从皮夹中抽出崭新的钞票，感觉像是在机场才临时换的。
顾贤木然，这点钱都不够付从学校到医院的车钱。
“代表歉意的就这么多。至于多的【赔偿】，你就告我吧。”
法院怎么判我怎么付。虽然没说出口，但就是这个意思。
阿姨从头到尾情绪没激动，她平静、无奈、有点疲惫。
好像在转述别人的话。
但她的意思完全表达过来了，某种意义上比李心艾还要目中无人。
李心艾眼睛发亮，崇拜地看着妈妈。
对面的贵妇人几乎要扑上来打她，被按住了。
妈妈揉揉李心艾的头发，把它揉乱了，说“我们去吃东西吧。”
官司打了一两年。请最好的律师。
阿姨好像宁愿把钱投在这上面，都不要赔偿给对方。
顾贤是觉得她是这个态度，才能培养出李心艾这样的小孩。
虽然小时候，和妈妈不太常见面。
不过李心艾坚信自己是被爱着的，而且能感觉到支持。
那次之后李心艾当然转学了，让顾贤妹妹入学的事，他妈也再没提过。
顾贤倒是因此对李心艾特别印象深刻。
两人莫名其妙熟悉起来了，虽然也没什么交集。
后面有次，顾贤给她看学校论坛上的帖子，【笑死，长这样怎么好意思上学？】的那个。
李心艾看图片，笑得不行，她说：“什么啊，怎么这么丑。”
顾贤看她，他说：“是你打的。”
李心艾说：“对啊，我知道。”
顾贤肩膀卸下力来，他完全认输了。
李心艾笑着操纵手机，回贴了个【秃头傻吊】。
还问顾贤，“你原本以为我会做什么反应，突然愧疚吗？”
顾贤从没有哪一刻，像那时一样觉得自己很蠢，他说：“别说了。”
其实他当时接了一个角色，总觉得要搭戏的一个女配——非常敏感，出场次数不多，但给人深刻印象（坏方面）——和李心艾很像。
他揣摩不清女配的性格，也不知道要怎么对她，所以问了一下。
要说他对李心艾那时的所作所为也是不赞同的。
把一个初中女生关在琴房里，当然不对，他当时都提起那男生领子了，但后续你差点把人砸死。
现在是因为李心艾是女生，是妹妹，两个人才能共处一室。
如果换个性别，顾贤绝对不会想靠近李心艾，怕被打死。
她很恐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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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两人也不是那么熟悉。
不过给她看帖子那次，是李心艾过来他家做客，妹妹不在，顾贤妈妈就说：“那你去哥哥的房间玩吧。”
她就坐在他房间的地板上玩手机了。
顾贤一边看剧本一边问她问题。
因为他坐在凳子上，才能居高临下，瞥见她刚刚打字的内容。
李心艾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他的想法，看了他一眼。
顾贤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屏幕被发现了，明明也没有偷看的意思，不过还是心脏跳得飞快，把头转回去。
李心艾手撑着地板朝他爬过去，她说：“因为我，很可爱。”
“嗯。”顾贤说。
何止是可爱。
李心艾现在年纪小到根本不用在意男女大防，他妈都让她进他房间了。但已经非常漂亮了。
“我想要一直可爱下去。女生一直到最后都要美美的。”
“然后，为了守护自己的可爱。”
她说，停下来。
顾贤低头看她。
李心艾说：“要斗争。”
“……”
“你以后一定要进监狱。”顾贤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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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都是之前的事。今天，算是他们第三次深谈？
顾贤比她大三岁。出社会的话，这三岁没什么大不了。
但李心艾初一时他高一，低头看她，感觉简直是婴儿。
李心艾新学校的校服是衬衫加裙子，她第一个扣子没扣，无所谓地敞着，露出锁骨。
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包包上挂着一个小熊的吊坠。
裙子口袋里还有一只猫猫玩偶，很爱惜地摸着。
一定有很多男生都会嫉妒这只猫，希望成为它。
奇怪的是，一想到李心艾的年龄，什么感觉都没了。
哦，对，这只是十六岁的小鬼。
他开始真正评估地看她。
李心艾首先是自己不知道自己很漂亮。
或者她只是作为一个事实，接受了它。
一个人得到一个宝物，就会小心地捧着它。
别人和她搭话时，也会担心，那人是不是想对宝物做什么，对吧？
而李心艾被馈赠了这么大的宝物，却完全没有忧心过要如何保护它，她好像坚信自己的美丽会持续到世界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