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昭然若揭的宿命感把她包围。
原来他们一起经过这样冗长、枯燥、无聊和循规蹈矩的时刻,说不定,连课表都是重合的。
这个时候,她很神奇地觉得,他们人生中的一部分好像重合了。
“但是,”温明忍不住哼出来,狠狠表达自己的不满,“你让我给你上课了!”
“你明明……”
“我可以解释一下吗?”谢之彦心平气和地问。
他的声音太冷静,以至于温明舒陷入了一瞬间的哑然。
也就在空隙,平静的声音趁虚而入。
“让你教我是不想辜负你的期待和好意。”
“在舞场上全部发挥,是想让你更加光彩夺目,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温明舒微怔,短暂地暂停了几秒后,不客气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不怕我被别人惦记上吗?”
“不怕。”他诚恳地说,眼底是一层带着独特自信的浅淡笑意。
“既然我能让别人惦记上你,那么自然也能让别人不惦记上你。”
温明舒忍不住哼出来:“你好自信!”
“是这样的。”谢之彦难得脸皮厚了一次,“不能说全部,但是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都是,我都比较擅长。”
温明舒仿佛被噎了一下。
但是她也深刻感受到,恐怕他说的确实是某种事实。
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他不擅长的,只是……
温明舒皱着眉头思索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胜心,非要说出一件他不擅长的事情。
“我知道了,”她灵光一闪,喊道,“你不擅长在读书的谈恋爱,是不是?”
说完后,她带着一种浅淡的胜利,像是一只骄傲的小猫一样,挺直了后背,眯着眼睛看谢之彦。
“是吗?”
他没有预想中的紧张或慌张,半眯着眼睛,看她。
“但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是在谈一场校园恋爱?”
温明舒忽然红了脸。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
“或者,”他非常及时地打断她,严谨地补充,“假设我们在谈一场校园恋爱?”
“你看,我们都在学校读书,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窗。”他将她额前一缕凌乱的头发笼到肩后,深邃的黑眸盯着她。
温沉的嗓音,像是刚刚煮沸的热红酒,醇厚的不像话。
“我们都要早起赶早八,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在同一个走廊步履匆匆。”
“还会去同一个食堂,在同一个操场跑步,在同一个舞场跳舞。”
温明舒被他说的内容完全吸引住。
好像他们现在就是在谈一场校园恋爱。
心跳止不住地开始加速,尤其是对上沙发里那一瞬不瞬的目光时,心跳的像是湍急的河流。
校园恋爱……
她竟然还能在结婚后听到这个词,简直是不可思议。
温明舒靠近了一点,有些纠结地捏了捏裙角,用以掩盖掌心的那点潮热。
她看着谢之彦,谢之彦的目光也注视着她。
她有种很奇怪的猜测,似乎下一秒,他就要向她告白。
就像在巴黎,他向她求婚的那样。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
温明舒很不自然地眨了下眼,五光十色的舞池,散发着各式各色的香味。
但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不急不缓地浸入她的鼻尖,恍然间,像是置身于雨后的森林。
她似乎看到,男人的嘴唇有挪动的痕迹。
接着,周遭的安静被打破。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第46章 暗糖。
眨眼间,只见谢玉珠欢天喜地地跑来过来。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丝绒缎面小礼服,浅色的镶钻王冠,整个人打扮得珠光宝气。
“Wenona,终于找到你了。”
“所以你最后的舞伴——”她移动目光,落在温明舒身边的位置。
再然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声音道:“大哥???”
谢之彦朝她沉默地点了下头,作为回应。
如果是平时,温明舒很乐意谢玉珠能加入他们,但是这一次,却有种淡淡的失望。
她觉得,如果谢玉珠再稍微来迟一分钟,或者三十秒,她和谢之彦之间的刚刚的那场对话,会有一个更合理的结束方式。
至少不像现在这样。
不过,她再次抬眼时,又觉得或许是她自己想多了。
此刻的谢之彦,身体端正,正在把玩着手上那个镶嵌圣诞树造型的小金杯,眸光克制而冷静,那种刚刚欲言又止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
谢玉珠还在为谢之彦的出现表示震惊,但是被他阴沉的目光扫过之后,就很少拿他说事了,只讲发生在舞会上的事情趣事。
温明舒也终于将目光从谢之彦身上收回来,将注意力放在她讲的那些事情上,饶有兴致地听着。
谢之彦似乎也在听,但是总是不经意地会皱起眉头,尤其是当她的那个叫李安的男生舞伴走过来时,更是将那点不快很直接地表露在了目光里。
但他到底还是碍着自己的身份,绅士地同对方打了个招呼,简单交谈几句后,礼貌地将谢玉珠和对方送走。
温明舒将他的水杯轻轻地往他身边一推,挑了下眉,不客气地戳穿他的心事:“Judy已经不小了,她……”
“她才十九岁。”一个平静到几乎让人觉得害怕的声音,接住她的话。
温明舒耐着性子同他解释:“只是舞会而已,又不是什么别的,而且看样子,那个男生很优秀。”
“优秀吗?”谢之彦将目光转过去,落在刚刚谢玉珠和她的舞伴离开的地方,语气里是几乎刻薄的不满意。
“当然……”温明舒心道,能考上清大,自然是优秀的,但是看到眼前坐着的这位,又觉得,好像这话也不能说得那么笃定,“和你比的话,应该还是差一点。”
“差一点儿?”他眯着黑眸,轻声道。
温明舒被他那深到几乎蛊人的目光盯得有些脸颊发烫,只好交代了实话:“差的不是一点儿,行了吧?”
虽然如此,还是不死心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他们两个年纪还小,还有无限的可能。”
“Wenona,”他忽然叫她英文名,但是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给他说过自己的英文名,“我们也不老。”
“我们是不老,但不妨碍你是个不尽人意老——”
一句“老古板”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幸好此刻,又一曲舞曲开始演奏。
这首曲子比上一首要轻快活泼许多,不少人将目光都投向了舞池,温明舒也能借着这个空当,佯装了一下镇静,同时垂下眸子,企图通过发出邀请而掩饰自己的尴尬。
“要去跳舞吗?”
谢之彦看她一眼,眼眸里带了点似笑非笑的意思。
“好。”
说着,站起来。
薄而均匀的掌心,捏着她的手腕。
两人的距离再次靠近,好像他低头,就能吻到她。
不过他没有。
温明舒只听到耳边一声低笑,他的声音轻的像是四月缓缓流过的泉水,将她的话补充完整:“老古板,是吗?”
温明舒被这一声喊的有些心底发痒。
说这话时,他的语调已经和刚刚谈论谢玉珠的事情时完全不同了。
“说实话,这个词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也不是没听别人说过,从前谢玉珠在家的时候,一周至少喊他两次,有的时候甚至是三次。
那会儿他还对这个词没什么感觉,直到最近,上网的时间多了,更多地了解这个词的适用对象,他发现,这个词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在我们两个之间,你可以直接用。”
“不用顾忌。”
“……”
不知道为什么,温明舒觉得自己此刻胸口里像是一阵热潮在翻涌。
幸好下一秒,他揽着她的腰身,将她带入舞池。心中的那点干涩,被潮水般的音符掩盖。
舞会一直到凌晨才结束。
宿舍大门已经关了,没办法,温明舒只能跟着谢之彦回兰庭。
和谢之彦跳舞的后遗症实在太大,直到上了车,她依然觉得脑海里还有个小人在转圈圈。
“舞会还算圆满?”谢之彦听到她还在小声哼着最后一首圆舞曲,问道。
温明舒往座椅后面轻轻一靠,小声地“嗯”了一下。
虽然是肯定,但是他从她的语气中,还是听到了一丝浅浅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