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远和江与舟他们在旁边的零食店里躲雨,店里的雨伞和一次性雨衣没多久就被抢售空了。齐远挤到买雨具的队伍里,拼死拼活才抢到三件雨衣,忍不住朝天骂了一通:“天气预报也太不准了,气象站的那帮人能不能靠点谱?说是阴天,怎么还下起雨了!”
店员见怪不怪地说:“山里的天气谁说得准。”
三件雨衣自然是先紧着队伍里的三个女生使,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谁也不想前功尽弃,与天池失之交臂。
边上带团的导游已经开始给游客做心理按摩:“如果下雨的话,大概率山顶是有大雾看不见天池的。不过没关系,重在体验嘛,一路的风景也很美的。大家穿好之前发的雨衣,我们收拾收拾马上重新出发,没准到了山顶,雨也停了、雾也散了,大家就能看见天池了!”
游客们纷纷抱怨:“看不见天池,我们还去什么山顶啊?累死累活,见不到庐山的真面目,也没提前跟我们说看不到天池啊!”
还有人说:“早知道我从西坡上了,西坡虽然景点少,但上山看天池只要半小时不到。刚刚没下雨的时候,我选西坡上山的朋友早就到山顶了,还给我发天池的照片来着,后悔死了,北坡的运气也太不好了!”
江与舟见此情形,开始征询大家的意见:“下雨了,我们还接着上山吗?不一定看得到天池。”
齐远没立即发表意见,而是转头问小郭:“黑牙他们几个呢?刚刚还在这,怎么一眨眼功夫又不见了。”
小郭挠挠头,龇牙咧嘴地捧着肚子说:“我们几个好像吃坏肚子了,轮番去厕所,远哥,你肚子不疼啊?”
齐远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经他这么一说,还真是觉得肚子隐隐有点不对劲。
不过他没太在意,那点轻微的疼痛尚在可以忍受范围,现在也没有要上厕所的意思,便催促小郭去厕所找一找黑牙他们几个,大家抓紧时间集合重新再出发。
曹敏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一直默默望着齐远笑而不语,齐远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她:“我脸上长麻子了?你干什么一直盯着我!?”
祝之繁同样用那种神秘兮兮的笑容看着齐远,心里在说:你小子艳福不浅,那张告白明信片,曹敏可是花费了好大的心思写的。
大家在零食店集合完毕,齐远点完人头发现自己人全都到齐了,唯独少了温晗。
曹敏正好就此拿腔,忍不住发牢骚道:“她怎么那么事儿?本来就不是跟我们一伙的,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就私自掉队,出了事情难道还要我们给她担责?”
祝之繁后知后觉地问:“敏敏,你不肚子疼吗?齐远他们肚子都有点不舒服,你早上是不是也吃饭包了?”
曹敏大手一挥,生龙活虎回道:“饭包我从小吃到大,从没吃坏过肚子。”话音刚落,曹敏便马上反应过来:“温晗难道吃坏肚子,也去洗手间了?”
齐远笑话她肚子里有一个铁胃,他们几个男的,除了没吃饭包的江与舟之外,全都阵亡。
“你要不要去厕所找一找温晗?没准真是在那。”
曹敏敌我分明,站在祝之繁的角度上同仇敌忾,犟嘴道:“不去!她自己不声不响消失,去厕所也不说一声,凭什么我要冒雨去找她!”
江与舟叹息一声道:“我去吧,你们集合好了可以先出发,外面下雨你们走台阶小心路滑,我在洗手间外面等一下温晗,等她出来马上去找你们。”
他的眼睛好似浅浅掠过祝之繁的脸,面存担忧地凝视了她一会。她心高气傲,不屑和温晗同行为伍,从山脚出发开始,就将自己和温晗视如空气毫不待见。
祝之繁一路上的拍摄角度喜欢猎奇,经常走着走着就脱离队伍,一个人跑去寻找摄影机位。这会下起雨,山路打滑,她再这样随心所欲地到处乱跑,叫人如何能不担忧?
曹敏借题发挥,原本想当众显一显那个温晗到底有多烦人,没想到反倒给了她一个单独和江与舟相处的机会,愧疚地向祝之繁投去负荆请罪的目光。
江与舟走出零食店去找温晗,祝之繁盯着那个背影心里不是滋味,胸腔咕嘟咕嘟冒着酸泡,一路隐忍着的怒意快要到达忍无可忍的边缘,当众撂下冷冷一笑,第一个带头冒雨重新出发。
曹敏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喊她把雨衣的帽子戴上,别打湿了头发。
再往上走,步道上前往山顶的游客越来越少,还时不时迎头遇上满脸失望的游客从山上下来,嘴里都在抱怨好不容易爬到山顶,结果山上全是厚厚的白雾,满目望去什么都看不见,更别提隐藏在白雾之下的天池了。
祝之繁像一匹孤兽冲锋在队伍前面,风雨扑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利索,却毅然前行。
山上每下来一个人,就会劝还在上山的人赶紧下山吧,上头都是雾,根本看不到天池,不要白费力气扑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犟,明知山上一场空,却仍旧不管不顾地一步步向山上攀登。甚至每踩上阶梯一下,她脚底都带着一股狠劲。
她将台阶当作江与舟,每一脚踩上去都是恶狠狠地出气。他绅士、他君子,他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真是气煞她也!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表达自己的醋意与不满呢?祝之繁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只能将怒意化作脚底的步伐,打铁一般,每一脚都狠狠捶打在阶梯之上。
不知这样埋头沿着步道攀登了多久,祝之繁已经遥遥领先众人,成为大家视线里的一个半大不小的黑点。
曹敏实在走不动了,她也开始闹肚子了,可恨前后左右根本没有厕所供她解除痛苦。
不仅是曹敏,齐远小郭他们因为吃坏了肚子,加上爬山体力消耗过大,无不拧眉捧腹,脸色异常苍白。
曹敏捂着肚子,一边气短急促呼吸,一边痛苦忍受肚子里的翻江倒海,几乎要哭出声来,对齐远说:“不行了,我肚子好疼,现在必须马上下山去那个休息平台上厕所,你跟小郭他们还继续上山吗?我把身上的雨衣脱给你们,你们跟上之繁姐。”
齐远无力地靠在步道栏杆上,苦笑道:“早说就好了,我跟小郭他们见你们两个女的都没喊停,我们怎么好意思说不上山了?你还忍得住吗?我们这会就下山,下山比上山快,你再坚持个十分钟。”
曹敏对下山时间欲哭无泪,肚子一阵一阵下坠绞痛,指了指遥远步道上仍在埋头苦攀的祝之繁,不放心地说:“那岂不是只有之繁姐一个人上山?”
齐远搀住曹敏,粗着脖子朝山上喊道:“祝之繁——你个傻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们肚子疼得不行,先下山找厕所了,手机保持联络,看着点脚下的路别摔了!”
祝之繁被齐远一吼,大梦初醒般回过头,伫立在狭长曲折的登山步道上向下俯视,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脱离队伍那么远,齐远他们都快埋到山间的雾里去了。
她朝山间的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心。
唇角居然还扬起微微的笑,像云山神女一样,周身围绕着一层朦胧的薄雾,叫人瞧不出她身上负气的莽劲,画面只剩平静柔美。
或许人生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孤独吧,彻底独行上山的祝之繁,开始真正享受属于自己的孤独。
她花了半小时冒雨到达山顶,山上果然什么都没有,目之所及只有不尽白雾。
傻傻的她,傻傻站在护栏边上遥望云海发呆,天空飘洒的雨丝犹如针尖纷纷穿进她的皮肤,一切是那样不知所措与茫然。
她一会儿想,如果今天是个晴天该有多好,她现在看到的就是天池,那画面一定极其震撼!池水如天空之镜,远处云绕群峰,人到了这样的美景前面,心中一定没了任何烦恼。
一会儿又忍不住去想,江与舟这会是不是和温晗依偎半山的屋檐下,他们比肩而立,一起遮风挡雨,或许偶尔还会闲情逸致地欣赏一下雨雾缭绕的如画山景。
祝之繁感慨嫉妒真是人类身上最不美好的缺点,看着别人拥有幸福,便会觉得自己这般立在山顶寒风中遭受风吹雨打是多么可怜可悲。
她捏紧拳头,忍不住朝云海小声呼喊了一句:“江与舟,你混蛋!”
云海没有给她任何回音,周围也没有其他游客了,祝之繁便壮着胆子使出全身力气朝浓密的云海无比大声发泄喊出:“混—蛋——!”
混蛋——混蛋——就连云海的回音也帮着她一起骂。
江与舟你混蛋!她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眼角忍不住流淌出泪水。
给了我希望,让我误以为你这次旅行是想跟我和好,却转头又将那希望残忍地踩灭,将你身上的善意与温柔全都给了别的女生。
“还有别的吗?除了混蛋。”江与舟不知什么时候黑着脸静悄悄出现在她的身后。
祝之繁乍然听到他的声音吓得一颤,防备地原地后跳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