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心点头,“那味南朝遗梦制得乱七八糟,她却叫好,深深闻了几下丑态毕出,竟然只闻出一味乳香,实在资质平庸。”
戚贵妃闻言手中一顿,琴音顿时停歇,“资质平庸。”
戚心脊背窜起一层冷汗,直直跪地扑通一声。
“奴婢嘴笨,并无冒犯娘娘的念头。”
戚贵妃看着身体颤抖,面上惊惧的人,笑笑继续抚琴,“瞧你,怕什么,快起来。”
戚心起身,试探道:“林姑娘带来的良宵引.......”
“扔了。”
行至忠华门下,佩兰举着伞快步走来。
林笙笙长呼一口气,回头望了望深长的宫道,两侧宫墙威严耸立,烈日下仍觉阴森。
“姑娘,公子来接您了。”
林笙笙:“他......”
“哎,算了,走吧。”
她在宫中胆战心惊许久,如今没心思与谢辞昼周旋,毕竟还在忠华门下,他来接也好,叫宫里人看看,她与谢辞昼可真是不负圣意,争气得很呐。
谢辞昼今日破天荒,穿了一身清亮颜色,天水碧。
他手执书卷正认真品读,不曾抬眼看林笙笙,仿佛接她这件事熟稔千万遍,又或者心中千万个不情愿
无论哪种,林笙笙都无所谓,她吩咐车夫,“去林府。”
谢辞昼终于抬眼,“为何?”
林笙笙道:“这些天思念母亲,想回林府住几天。”
谢辞昼眉峰微蹙。
【还能为何,因为林府不会忽然有人跑到我榻上来呗。】
【正好谢辞昼今日也在,他亲自送我回林府,总不会惹人议论了。】
谢辞昼凝目,转瞬又将目光放回书卷上,本舒展平顺的纸张被他指尖揉皱。
马车外闹市中嬉笑玩乐之音闹得人心烦,一股莫名的情绪若滔滔洪水泥沙俱下。
就因为他昨日一念之差,竟吓得她要逃回娘家躲避。
同榻而眠,对于林笙笙来说如洪水猛兽。
从前林笙笙受他疏离冷待之痛,他此刻沦肌浃骨。
谢辞昼:“好。”
是他冒犯了林笙笙,她厌烦、逃避都是应该。
但是谢辞昼想:往日他不曾做到的,这次定要偿还,林府,他也要住。
第25章 掌中桂魄 又爬床
马车内燃着一小炉青莲香, 细微香雾勾勒着车中闭目养神的女子轮廓。
谢辞昼很少这样认真打量一个人。
若是面对矢口狡赖的官员,他只需扫一眼那人的眼神,然后对症下药, 或是威吓或是分析利弊,又或者威刑肃物,总归不消一日,手到擒来。
若是面对阿谀谄媚的部下或是朝中官员, 他便是一个眼神也不愿多给。
此刻林笙笙心中寂然无声, 可见方才入宫周旋确实累了。
她的鼻骨生得很好看, 鼻尖带一点翘, 玲珑可爱。
她的唇角总带着笑意, 唇肉饱满又红润, 看起来皮肤很薄透,不知道若是咬上一口, 她会不会痛?
谢辞昼不知。
他只知道,林笙笙的唇应该是甜的,同那日画舫上的红豆酥酪一般。
就算昨日夜里借着月光已经看了很久, 在心中一遍遍勾勒过她的脸庞。
谢辞昼承认,他现在还是移不开目光。
昨夜他该摸一摸她唇瓣的。
若是摸一摸, 今日便不会这般心烦意冗、目光流连。
林笙笙忽然想到什么, 睁开双眼, 只见谢辞昼正垂眸认真看手中书卷,若是没猜错,应该是本民间洗冤集。
她清了清嗓子,谢辞昼才把目光从书卷上移开,勉强放在她这里。
“荨娘可安葬了?”
“不曾。”
“为何?”
“藜芦毒性极大,不排除先中毒后一刀割喉的可能。需局部剖检, 尸检牒文还未批下,时日也未定,所以荨娘的尸体还存放在大理寺。”
林笙笙缄默,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还请谢大人为荨娘安顿好后事。”
谢辞昼目光忽然变得认真,他盯着林笙笙的眼睛。
“自然。”他答应。
林笙笙问:“那她母亲……”
谢辞昼合上书,正襟危坐,“荨娘母亲本病重靠着名贵药材吊着一条命,荨娘身死,她母亲悲恸且忽然停药,已经亡故。”
林笙笙目光微颤,一夕事变,两命呜呼。
谢辞昼倾身,想拉一拉她的手,但是手拢在袖下像一棵嫩芽扎在土壤中,一点也动弹不得。
他道:“吴真拖欠荨娘的银两已经追回,我又添了些,将荨娘母亲安葬了。”
林笙笙心中五味杂陈,只答:“好。”
【炮制藜芦、供养母亲、与吴真纠缠、惨死在宴会,这些事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若是中毒而死,那她置病重的母亲于何地?若是刺客一刀割喉,武力高强的刺客和小小司香又为何有牵扯?】
谢辞昼终于伸出手,眼睛凝着林笙笙放在腿边软垫上的手,“此案牵扯朝廷官员,或许会并案查办,你放心,我——”
“公子,少夫人,林府到了。”
林笙笙揣着心事,自顾起身下车,全然未注意谢辞昼。
谢辞昼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眉峰蹙了蹙,起身跟上翩翩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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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倒是来的整齐,云安,快给姑爷倒茶。”陈毓盈很热情。
“叫厨房备上好席面。”
林笙笙坐在玫瑰椅上瞅了一眼谢辞昼,又看了一眼陈毓盈,乐呵呵道:“母亲,不必麻烦了,谢......大人只是陪我来拜见,待会就要回去了,只我一个人留下来小住。”
陈毓盈并不意外,毕竟这位姑爷向来不太喜欢笙笙,一直是笙笙苦苦追随。
刚成婚那会,他就是来一趟林府都不曾,如今愿意陪着林笙笙来林府坐坐,已是稀奇。
她暗自摇头。
说起来,谁都不想自家女儿辛苦,曾经她劝过阻拦过,可惜......
算了,由着她去吧,子女大了,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全力支持。
谁知,谢辞昼从云安手中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后,起身行礼道:“若是我一人回谢府,家中长辈恐怕很快便要派人来催她回去。小婿已派家丁回禀家中长辈,陪着林笙笙在林府小住一段时间。”
陈毓盈眼睛亮了亮,她看向林笙笙——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想到,自己这位女婿看起来孤高,实则也是个会疼人的。
林笙笙愕然看向谢辞昼。
【做什么?】
【若不是有前车之鉴、过往之痛,我都要被谢辞昼这番心思打动了。】
【偏我还不能和母亲说这些实情......林家根基未稳,经不起这些折腾。】
前世她以为林家在云京数年早已根深蒂固,可大祸临头才知,荣华富贵高官俸禄不过假象,在云京若是没有数代基业,终归独木难支。
林笙笙看向谢辞昼,只见他放下茶盏,正襟危坐,端的是翩翩君子风度、恩爱夫妻姿态。
【......装模作样,啧。】
林笙笙咳了咳假笑嗔道:“怎么不早些同我说。”
谢辞昼的眼神柔和,“我以为这本是应当的,无需另说。”
林笙笙打着哈哈,“啊,也是,也是。”
【呕。】
谢辞昼装作没听见这个字,神色坦然。
陈毓盈点点头,不错,这女婿看着比从前顺眼太多了,好相貌、好前程、好教养,如今还好会疼人。
笙笙也算得上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陈毓盈欣慰,也替林笙笙高兴。
“既然如此,你们先去疏影轩看看有什么要添的,我去催催厨房,等你父亲回来了,咱们就开饭。”
陈毓盈脸上笑意未退,款款离去。
林笙笙看着母亲走远了。
她面色严肃,语气不善,“谢公子,这是何意?”
谢辞昼一本正经,“我同你一起住在林府,一可免谢家长辈频频催问,二可免圣上生疑,三......”
三可同林笙笙住在一处。
他没说。
林笙笙没耐心再听,“好,好。”
她深叹。
【为何总与谢辞昼不清不楚扯在一起?】
谢辞昼袖中手掌摩挲上玉戒,她就这般不情愿?
前些日子闻令舟不也是同她不清不楚扯在一起?
林笙笙那些荒诞梦境忽然又涌上谢辞昼的脑海,他有些心烦意冗。
疏影轩有些日子没住人了,虽有丫鬟日日洒扫,可难免有些空落落的没人气。
林笙笙开了库房,取出几样母亲新收入库的陈设摆件,将主屋好好布置一番才觉得从前的感觉回来了些。
陈毓盈派了几个身边的丫鬟来伺候,想着林笙笙这次与谢辞昼同住,定需要多多的人手。
林笙笙看着这几位母亲身边的心腹丫鬟犯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