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静了很久,谢辞昼才道:“对不起。”
他像一只风筝,线的末端在林笙笙手中,松松紧紧,时而扯得他酸痛,时而松的他忘乎所以,这很痛苦。
林笙笙勾勾唇角,没想到谢辞昼态度如此认真,其实前世那些事她早就不在乎了,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就算是偶尔梦见些,她也不会再去深想。
她有机会重活一世,是来重新找回健康的身体、蒸蒸日上的事业、至亲至爱的亲情的,至于男女之爱……
不得不说,不论前世今生,谢辞昼都是她心头好,不过这也单单是说皮囊与气质罢了,过日子可不是与皮囊过。
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男女之爱有或者没有,对她无甚影响。
“睁开眼睛吧。”林笙笙从佩兰手中接过骨牌,利落洗牌,然后两两一组分次摆开,投骰子串牌。
谢辞昼的目光随着她的手微动。
翻牌看牌,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笙笙与谢辞昼玩的时小牌九,此玩法非常简单且看运气,平时用于酒桌喝酒很实用。
因为根本无需费脑去记牌算牌,只需看各自翻出来的牌型便知输赢。
林笙笙一次翻开两张牌,红彤彤一片,每张牌都整齐分布着八个红点,“人牌。”
此牌面虽算不上最大,但也是仅次于天地至尊的好牌,林笙笙觉得胜券在握。
【忘了讲讲谢辞昼输了该怎么办,单单叫他打道回府,也太便宜他了。】
谢辞昼还未掀开,只用指腹摸过,勾唇道:“若是我赢,可住林府。”
林笙笙料定他不会赢,点头。
谢辞昼翻牌,丁三配二四。
“至尊?!”林笙笙站起来,不可置信。
谢辞昼神色淡淡,似乎并未因这罕见的牌型而多高兴,只追问,“若是我赢,可住林府。”
林笙笙头一回感到挫败,从前和陈毓盈还有佩兰等人玩的时候,她都游刃有余。
深深挫败感后是极强烈的生胜负欲。
林笙笙咬牙,“天色已晚,今日就先到这,改日我再和你比一比,到时候可不止小牌九那么简单!”
谢辞昼抬起头看她,眼神里得意之色似有若无,映在林笙笙的眼里,简直是嚣张。
“好啊,奉陪到底。”
谢辞昼如愿以偿随着林笙笙上了回林府的马车。
宝香楼来来往往许多高门贵女,瞥见谢辞昼后都先是惊讶后是与三两好友窃窃私语。
“不是说林家女入了谢府之后不受宠么?怎么还能出双入对呢?”
“我看谢家公子面色不善,恐怕是来问罪的罢。”
“可不是?放眼云京,可还找得出比林家女更大胆的么?自从几年前入了京便不安生,今日招惹瑛王,明日招惹徐家公子,又进了谢家门,听说闻将军也被她迷得七荤八素,每日在外招摇过市,抛头露面,不得安生。”
几位捏着帕子掩嘴笑了笑,“我若是男人啊,我也看不上,长得好看又如何?”
一位穿着灰绿绸裙的妇人挤到几人中间,“借过。”
几名贵女一下子散开。
“走路不长眼吗?”
“没看见这里这么多人?为何无礼挤进来?”
周琼回首,嘴角勾了勾,温和一笑,“原是各家闺中小姐啊,恕我眼拙,看成了街角的长舌之人。”
几位贵女脸上一阵红,啐着要身旁的婢女上来撕周琼的嘴。
周琼步子大,走出宝香楼来到街上人多的地方,腕间金镯闪闪发光,将一身灰绿色衬得发亮,“几位姑娘怎的如此跋扈?招摇在外,不得安生,我若是男子,可看不上。”
有一位气得大骂,“你是男子又如何?凭何要叫你看得上!”
周琼点点头,笑道:“是了,凭何非叫我看得上?”
几位贵女回过味来,连忙唤回婢女,狠狠瞪了一眼周琼便快步走开,这点小事若是真闹起来,着实丢人,各自都是有家中长辈教习礼数的,自然知道背后嚼舌根是小人做派。
各自散去,宝香楼内依旧人来人往,想没发生过什么是的。
周琼看了一眼不远处越走越远的马车,心中畅快。
一点小小风波,林笙笙全然未觉,白蔻在马车外悄声同佩兰说了几句,佩兰闻言默了默,“从前是我狭隘了,总将周三姑娘当做大奸大恶之人……”
白蔻拍拍她的肩膀,“你没有姑娘那样神机妙算,但胜在机警,何必妄自菲薄。”
林笙笙白日看账本看得多,此时眼睛有些酸,她闭目养神,端坐在马车内。
谢辞昼正同马车外的元鸩说话。
“见枕欢一面?”他冷笑,“他也配。”
元鸩道:“前些日公子命属下跟着二小姐……她……她不仅见了肃王还又约见了一次,下次见面应该在三日后。”
似乎早有预料,谢辞昼点点头,“她不想嫁给胥无凛,自然是盼着胥无凛死的。”
“去告诉胥无凛,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别再打枕欢的主意,若是老老实实吐露实情,我兴许愿意暂时保他一命。”
元鸩得令前去。
林笙笙听了许多,忽然道,“你低估了枕欢。”
谢辞昼回首看她,似是听不清,稍稍往林笙笙身边挪了挪。
二人衣袖的料子摩擦着。
林笙笙睁开眼,看着他,“见胥无凛最后一面,或许能叫枕欢更放得下,也能叫胥无凛吐出更多消息。”
谢辞昼目光未从林笙笙脸上移开,忽然温声道:“别动。”
林笙笙被他的目光钉住。
谢辞昼缓缓靠近,近到林笙笙看得见他眸子里映着的她自己。
她稍稍往后退,脊背抵着雕花木板,硌得她骨头有点痛,退无可退,谢辞昼仍肆无忌惮欺身向前。
林笙笙忍无可忍,伸出手推谢辞昼的胸前。
【不许亲我!】
与此同时谢辞昼快速伸出手,微凉指尖从林笙笙脸颊上略过,然后身体顺着她的力道,被推到一边。
“有一根睫毛,掉在你脸颊上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唇色更白了一分,一只手捂着方才被林笙笙推过的地方,那里是尚未愈合的伤口,此刻已然渗出血,另一只手伸到林笙笙面前,戴着白玉戒的漂亮食指的指尖,躺着一根微微蜷曲的长睫毛。
“……”林笙笙又气又无奈,“拿一根睫毛而已,靠这么近做什么?”
“马车很晃,我怕伤到你。”
“……”
林笙笙无言以对,看着他被血洇湿一片的衣襟,心里愧疚,“对不住,我不该推你。”
“是我靠得太近,叫你害怕了。”
“那倒没有,有什么好怕的。”许是愧疚之心作祟,林笙笙难得如实回答。
谢辞昼挑眉,伸出方才一直压在伤口上的手,“可敢帮我擦血?”
林笙笙勾唇,歪着头看他,“休想得寸进尺。”
谢辞昼轻笑,从林笙笙袖子边取了帕子低头擦拭。
绣了合欢花的粉红丝帕,轻轻拂过修长的手指,缓慢轻柔,在指缝逗留又分开,顺着手背筋骨移至腕间,柔柔丝帕撩过有力的腕骨,车帘翻飞,金色阳光跳跃在他的皮肤上……
林笙笙移开目光。
他手上的疤痕确实淡了很多,可见这些日子用了不少去疤痕的好药。
“府医特嘱咐我不许牵动伤口,可是……”谢辞昼顿了顿,似乎难为情,“看来今夜只好叨扰笙笙,一同睡床榻了。”
第44章 逗弄 不在乎
“一同睡床榻?!”
林笙笙的声音在马车里炸开。
“绝无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谢辞昼问:“我打的什么主意?”
林笙笙瞪了他一眼, “你,你分明是想……”
【无耻之徒。】
她脑海里忽然闪出那日醉琼蕊床底下的画面来,那么滚烫, 当时抵着她……
【若是谢辞昼夜里不睡觉,一直抵着我烫着我怎么办?】
本来只想逗一逗林笙笙的谢辞昼忽然一僵。
他连忙从林笙笙脸上移开目光。
方才还从容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谢辞昼此刻竟然露出些窘态。
林笙笙注意到了,她笑眯眯道:“怎么了谢大人?若是我没记错, 当年你坐怀不乱, 是最看不上那些男女欢爱之事的, 就连婚后圆房, 都是带着脾气来, 如今你这是怎么了?”
谢辞昼轻咳一声, 目光认真,“笙笙, 你生辰那日我确实负气而来,只因当初这婚事并非我所愿,本想同你保持距离等你移情别恋我们一拍两散。”
“可是婚后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 以至于我对你产生了误会,那日……是我不对, 我是非不分, 理所当然伤害了你。”
“前世之错已然酿成, 我再无机会补偿,但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