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八月十五的宫宴是这件事的结束,没想到肃王如此疯狂,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谢辞昼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怕。这一次,我们有十足的把握。”
他目光认真冷静,“而且,这件事只要开始,我便会让他迅速结束。”
林笙笙忽然想到什么,“肃王铁了心要诬陷太子,定然是准备好了完全的计策,我在想……会不会,肃王与北敌早有联系,又或者——”
谢辞昼勾唇,看着林笙笙的眼神很亮,“不错,北敌使者或许就在京中。”
“若是能找出这些人,圣上是不是便可以安心收网了?”
谢辞昼点头,“既不能明目张胆打草惊蛇,又不可懈怠,这件事已经暗中调查几日,可惜,并无进展。”
难得,林笙笙回握了谢辞昼的手,“好。”
谢辞昼一怔,既欣喜又无奈。
欣喜的是,笙笙并非全然不回应,无奈的是,笙笙只回应有用的事。
无论如何,谢辞昼握紧了那只手。
谢府同前几日并没什么分别,井然有序,从上至下都规矩得很,谢辞昼虽不在府中,威压却在。
谢长兴书房里难得没有燃香,林笙笙舒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谢长兴品味极差,燃香的手法也极差,但是为了附庸风雅,从不假手于人。
“去了这么些天,若是我不派人去,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回来?”
谢长兴脸拉的老长,“不成体统,叫云京上下看我们谢家的笑话不成?”
【回娘家住几天就是闹笑话了?我看总比你纳风尘女来的光彩吧……】
林笙笙懒得搭话,类似于今日这种训斥,前世她已经遭受太多,若是回回都走心回怼一番,恐怕不光是谢长兴要气得昏厥,连她也晦气。
忽然想到谢辞昼听得见,她觑了一眼身旁男人的神色。
【这可是明着忤逆啊……恐怕谢辞昼要被我气得同样厥过去。】
然而,谢辞昼神色如常,甚至还从袖口下悄悄抓了她的手放在掌心里。
“父亲若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告退了,医士在棠梨居等着为我换药。”
本想耍耍威风的谢长兴顿了顿,心里有些郁结,自己这位儿子,像他母亲,看起来冷冷,实则是个情种。
他缓了语气,刚要再说些别的,只听门声响动,金姨娘捧着一盏药茶进来。
“辞昼,你父亲这几日被刺客一事搅得心神不宁,都病了,快别和他顶嘴。”
谢长兴展眉,接过药茶喝了一口。
金姨娘的眼神在谢辞昼与林笙笙之间瞟,“笙笙啊,你同辞昼情意愈发好了,我这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可得抓紧些,为谢家开枝散叶呀,若是觉着做当家主母太操劳,我这边倒是有几个信得过模样也端正的家生子,送到你们房里去调理调理可好?”
“……”林笙笙觉着无聊,这种莫名手段不痛不痒的纯粹恶心人,或许金姨娘本也没想着真塞人进来,只是看他们二人情深义厚觉着闷得慌,想要添堵罢了。
林笙笙笑道:“姨娘亲自培养的人,自然是做妾的好手。”
她看向谢辞昼,“夫君,你觉着呢?”
金姨娘被这上半句说的脸发绿,说她衣钵传承,做惯了妾室也会培养妾室?
谢辞昼听到这一声夫君,心里像灌了蜜水似的,他冷冷扫了一眼金姨娘,看着谢长兴道:“书房重地,外人不可入。”
金姨娘闻言作势要哭,她在谢府辛勤十几年,到最后难道还要被小辈说是外人?这书房她进来又怎么了?当年王氏那个悍妇死的那天,她就在书房里与谢长兴缠绵呢!
谢长兴咳了一声,“药茶喝着不错,你下去吧。”
金姨娘眼里含泪看着谢长兴,后者无动于衷,终究无可奈何,退了出去。
林笙笙心里舒爽了一下,她起身,“儿媳先回棠梨居打理一番,先退下了。”
谢长兴摆摆手,谢辞昼依依不舍松开,看着她出了门。
“林氏桀骜,你若真喜欢,该敛一敛她的性子,今后方能长久。”谢长兴又想传授经验,“太拘束则木讷,太宽松则不老实,你该松弛有度。”
倒不像管妻妾,倒是像训狗。
谢辞昼午间没吃几口饭,此时竟有些想呕吐。
前世林笙笙受谢长兴训斥数次,比今日更难听的话听了三年,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
“我与林笙笙的事,父亲不要插手,今后谢府上下都需尊她敬她,我们夫妻如何相处,我自有分寸。”
“父亲若不喜,也无妨,她本就不愿多往这边走动,今后少见面就是。”
“……”谢长兴吹胡子瞪眼,好一会后才干巴巴道,“你这逆子!”终究他是谢府的长辈,这是什么意思,要叫他避其锋芒?简直荒唐!偏偏他还没法说别的。
“儿子先告退。”
棠梨居点了灯,暖黄色像薄雾一样蔓延,谢辞昼在院前停住脚步,回想起第一次踏足此处的情景,门窗紧闭,吹了灯,甚至还有佩兰在门口守着。
而现在……
他大步走进去,只见林笙笙正垂头在书案前写写画画,玉壶春瓶里的芍药娇艳,但不及她万分之一。
“回来啦?我猜你爹定说了我坏话。”
谢辞昼走到她身边坐下,看她画的东西,是一些首饰图样。
“他以后不会再说了。”
看着这些图,谢辞昼忽然想到:“听闻枕欢买了对奇香珊瑚的耳坠送你,怎么没见你戴?是不喜欢吗?”
林笙笙放下笔,看着谢辞昼,嘴角抿着,“送了,前日就送了。”
谢辞昼点点头,夸道:“枕欢虽然有时候胆子小,但其实心地善良、办事利落、心思缜密——”
“但是她说是你送我的,我就没收。”林笙笙补充。
谢辞昼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口无遮拦、不知轻重、不堪托付……”
第53章 追慕 病美人
林笙笙笑个不停, 推了推谢辞昼的肩膀道:“亏你还是枕欢的哥哥,竟能在背后这样说她,若是叫她听了去, 定哭个没完。”
谢辞昼见她笑得前俯后仰,腰肢乱颤,心里那股郁结也散了,将人揽在怀里掐了掐林笙笙的腮。
“听是我送的, 为何不收?”
林笙笙双手捂着脸颊, 挤得唇瓣嘟起来, “凭何你送的我就得收?”
谢辞昼的目光被丰润的唇瓣吸引, 盯着道:“看来是不喜欢。”
林笙笙收了手, 摇摇头从他怀里脱出来, 重新拿起笔在灯下勾勾画画,“若论样式或者料子, 都不差。”
她回眸歪头道:“但是呢,本姑娘近来心情不好,故不想收。”
温香软玉跑了, 就连粉颊都吝啬给他多看一眼,林笙笙回过头去继续伏案作画, 谢辞昼看着她的背影, 心里像粘了一捧柳絮, 闷闷的,痒痒的。
“为何心情不好,谁惹得笙笙心情不好?”
林笙笙头也不回,“姓谢,名辞昼者。”
“我?”谢辞昼仔细想了想这两日,难不成前几日在榻上又将她弄疼了不成?
“这珊瑚看着眼熟, 从前我辗转多番,重金购得两枚,本打算做衣扣送你,可是……”
她没再说下去,最后那两枚衣扣如何了?不是散在库房里落灰就是搁在柜子深处蒙尘。
“这对珊瑚就是你的。”谢辞昼眼里像盛满了月光,温润亲和,“前些日子我不知好歹,竟然对你经营一事指手画脚,你一怒之下扔了好多东西,这对珊瑚便是其中之一。”
林笙笙努力回想了一会才想起那次,谢辞昼恐怕是不想她与谢长兴龃龉冲突,所以提醒她少去宝香楼,虽然用心不差,可是落在林笙笙眼里可就变了味道。
“你是说,你把我扔的东西全都捡回来了?”
“不错。”
林笙笙有些脸热,小声问:“那些书信……”
“笙笙的字很漂亮。”
好,林笙笙知道了,这厮全都读完了。
少年时,甚至前世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常给他写信,其中情意深深,遣词缱绻,实在……
叫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情何以堪!
“你把那些东西放在哪了?”她试探。
谢辞昼:“书房。”
“哦。”林笙笙又问:“书房的哪里?”
谢辞昼嘴角噙着笑,看起来不怀好意,“内室。”
“……”林笙笙再问,“内室哪里?”
“内室矮塌边琴案下的多宝盒第三层里。”
林笙笙抿着嘴点点头,“是个好地方。”
谢辞昼观察着她的神色,“不错。”
这时,元青在门外问:“公子,今日还未换药。”
自打同林笙笙住在一处后,谢辞昼总不愿元青进来给他换药。
虽然里屋和外头隔着屏风与帘子,但是……他连林笙笙屋里的一丝香气也不想被旁人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