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说完话,便请大周皇帝允许庞雨若献艺,以表诚意。
萧灼是无可无不可,颔首准了。
庞雨若献上的才艺是广袖舞,一举一动颇见功底。
“如何?”萧灼问贺兰悠。
贺兰悠中肯地评价:“过得去,较之吴婕妤当初的胡旋舞,要差一截。”
“的确。”
“远道而来,无需苛刻。”贺兰悠问,“人如何?”
“过得去。”
贺兰悠一笑,“我朝逃到南越的人不少,不知与邢乐山交好的是哪一位,竟能说动那边的摄政王,投下如此血本。”
萧灼看她一眼,“回头你问他。”
贺兰悠一摆手,“没必要,劝着上头玩儿和亲那一套的货色,料定他不得善终。”和亲这档子事,送人出去的一方掉价,接受的一方握有主动权。
萧灼失笑,“那你说,这次的事要不要应下?”
“自然要应下。”贺兰悠望向下方翩然起舞的庞雨若,“人家送上门来,又是个有趣的,怎么能拒之门外。”两国之间,到了一方送美人过来的地步,另一方要是不接受,就很难办了。
她所说的有趣,指的应该是勾心斗角时比较有趣。萧灼笑微微地喝酒。
第66章
一舞终了,庞雨若上前来,依照大周规矩行福礼,用甜美的语声道:“文安恭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萧灼漫不经心的,“平身。”
这期间,众人看清楚了庞雨若的样貌。
这女子轮廓很深,五官鲜明,是浓艳类型的长相;身姿高挑,不胖不瘦,将一袭红衣衬托得恰到好处。
若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便可轻易找出不足之处,她皮肤不够白皙,细究之下有些粗糙。
庞雨若直刺刺地盯向贺兰悠,“皇后是南越故人,数年不见,一向可好?”她比贺兰悠小一岁,正是双十年华。
贺兰悠一笑,“不错。”
庞雨若的言语亦很直接:“但愿臣女不虚此行,能够日日服侍在皇后左右。”
“那倒不必,本宫不缺侍俾。”贺兰悠淡淡的。
萧灼轻轻地笑,将话题岔开:“吴婕妤,方才皇后提起你的胡旋舞,可有兴致再度起舞?”
吴婕妤应声起身,行礼后欢欢喜喜地道:“蒙皇后娘娘青睐,臣妾荣幸之至。皇上且容臣妾更衣。”
萧灼颔首,转而瞥一眼庞雨若,“赐座。”
“多谢皇上。”庞雨若望向他,眼波盈盈,似汪着秋水。
萧灼已转向贺兰悠,对她举杯。因着南越人的到来,他忆起了她的峥嵘岁月。
贺兰悠端起小巧的酒盅,抿一口酒。
过了一阵子,吴婕妤换好舞衣,翩然起舞。
这一次她所作的仍是胡旋舞,只是曲调豪迈大气,不同于上次宫宴时的欢快,很是应景。
并不是她早有预料,而是自幼酷爱舞蹈,虽说做不到皇后那般精绝,水平也非寻常人可及,自己擅长的一些舞曲,只要有空就在宫里习练。
南越人一来,便让文安郡主献舞,帝后要她紧接着上场,是真的认可她的舞艺,笃定她的舞更出彩。
她因此大为振奋。
这情形下,吴婕妤的表现更加可圈可点,优美而有力的动作之间,有着合乎舞曲的飒爽、豪气。
结果当然得了满堂彩。
皇帝赏了吴婕妤一斛珍珠,皇后赏了一套点翠头面。至于庞雨若,夫妻两个似是根本不记得,提都没提。
此次宫宴只是为南越使臣接风,南越自觉低人一头,并无任何挑衅的言行——都主动送上美人了,还是南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的爱女,哪有底气张狂。
曲终人散时,南越使臣提了一个请求:商定两国要事签订条约之后,使团要在大周帝都逗留到明年春末。
萧灼准了。横竖哪一国境内都有别国的细作,区别只在于身在明处暗处罢了。
萧灼与贺兰悠一起回了昭阳宫。
贺兰悠要直接去配殿,萧灼却将她拖进了正殿,“这是你的地方,你总猫在配殿算怎么回事?”
“谁叫你总过来。”贺兰悠对此的感觉是鸠占鹊巢。这本是她的地盘儿,却让他闹得一个月二十来天的晚间不踏足,偶尔想来也是没好气的。
萧灼笑着带她到书房,“日后你无需再躲着我,夜里我只占用书房,里间加了一张软塌。”
“是什么时候的事?”贺兰悠到里间看了看,果然,先前放贵妃榻的地方换成了软塌。
“宫宴开始前交代下去的。”萧灼坐到靠里侧的书案前。
“就这样了?说定了?”
“说定了,回寝殿歇着吧。”
“好。”贺兰悠也觉得这样更好。同是表面文章,谁都愿意更省心省力的方式,但在这件事情上,只能是他做选择。
同一时间的吴婕妤也回到宫里。
服侍她更衣时,春波道:“今儿是初九,到了下旬,皇上便会翻您的牌子了。”
吴婕妤一愣,转而绽出灿烂的笑,“我根本没想过那些,不过还真是,皇上没心没肺是真,总要顾着爹爹的情面。”
“您也不比谁差,不论样貌才情,都能与出众的嫔妃平分秋色。南越那个什么郡主,放在后宫也不过中等姿色。”
吴婕妤一笑置之,换上轻便的衣物,“给我踅摸些好吃的,卖力了,真有些饿了。”
“奴婢抓紧去御膳房。”春波笑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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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无早朝,萧灼手边也没需要抓紧处理的事,便留在正宫,等请安的嫔妃告退后,唤来朝宁暮安,一起用早膳。
贺兰悠已经吃过了,到书房处理宫务。
“二弟现在可以坐着了,会拍小手,咿咿呀呀说话——虽然谁都听不懂。”朝宁说。
萧灼莞尔,“你怎么知道的?”
暮安将话接过去:“上次淑母妃请娘亲带我们过去玩儿,我们上午去的,下午回来。”
朝宁忽闪着大眼睛,“得有十多天了。”
“今儿想不想去看二弟?”萧灼问。
“好呀,我们今天休沐。”暮安一本正经地说。
萧灼哈哈一乐,“说正经的,明年要不要去读书?”
“要!”龙凤胎异口同声。
“娘亲同意?”
“当然同意啊。”
“成,我慢慢给你们安排下去。”
于是,早膳后,萧灼带着长子长女去了长春宫。
杨淑妃非常意外。平时请皇后带儿女过来是必要的,如何也没想到,皇帝大人亲自带着孩子来串门。
她很快镇定下来,命宫人照常服侍皇帝,自己则只管照顾好龙凤胎。
二皇子只有脸型、唇部随了萧灼,其他都随了杨淑妃。这光景已经认人了,而且记性很好——瞧见哥哥姐姐就拍起了小胖手,笑得现出几颗小白牙,煞是可爱。
萧灼不自主地笑了,将二皇子接到臂弯,“给父皇抱抱。”
二皇子对父亲不是很亲近,但很乖,由着他抱着,大眼睛一味瞧着哥哥姐姐,时时绽出欢颜。
过了一阵子,萧灼将二皇子放到榻上,让朝宁暮安跟他玩儿,自己则坐到了北窗下的圆几前。
杨淑妃忙着给皇帝张罗茶点,又陪坐在一旁,问:“皇后娘娘是不是在打理宫务?”
萧灼嗯了一声。
杨淑妃面露释然,心说怪不得是您老人家带孩子来了。
萧灼看出端倪,心里苦笑,想着那孽障没事可做也不会搭理我。
杨淑妃又说起朝宁暮安的功课,连连称赞,说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聪明绝顶。
萧灼见她专心应承自己,丝毫不担心孩子那边,笑微微打趣:“两个小崽子来了,你倒心宽了,平时奶娘带着都不见你这么放心。”
杨淑妃一愣,随即笑了,“有的宫人粗笨,白活了许多年,大公主和大皇子却不同,比臣妾还看不得二皇子不舒坦。是以,虽然这半年来只一起玩儿过数次,臣妾也心安得很。”
萧灼颔首,视线落到爱女身上,那目光有着不容忽视的温暖。
杨淑妃问:“大公主是不是很有皇后娘娘幼年时的风采?”
萧灼顿了顿,摇头,“谁比得了兰悠那个活土匪。”
杨淑妃有些哭笑不得了。宫人奉上茶点,她亲自接到手里,放到圆几上。
萧灼喝了两口茶,继续说道:“兰悠四岁时,已经一本正经地训她祖父了。”
“嗯?”杨淑妃睁大眼睛,好奇下文。
萧灼抚着白瓷茶盏,语声徐徐:“贺侯亲口说的。兰悠三岁开始读书习字,四岁那年,有一日问她祖父,说我到底是姓贺,还是姓贺兰。
“贺老爷子说当然是姓贺。
“兰悠叹着气说,胸中墨水少真可怕,给孙女取名儿都能取得容易让人误解。
“贺老爷子这才认真琢磨了一下,大笑了一场,说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已经上族谱了,我才不给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