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到床上把灯一关,小区里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照不到的黑暗地方,每一个起伏的暗影都像是潜藏着危机的鬼影。
她实在受不了了,马上跑过来找秦曜。
果然,在看见秦曜以后,恐惧感消失殆尽。
他们小时候经常睡一张床,她并没有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反正她没把秦曜当男的,秦曜也没把她当女的,当个人就行了。
秦曜无言以对:“这个世上没有鬼。”
梁涵不依不饶道:“那我怕黑。”
秦曜继续拒绝:“你可以开灯睡觉。”
“不行,我开灯睡不着,你别劝了,就一晚,明晚我妈不加班,我跟她睡。”梁涵不再理他,二话不说就躺到他床上翻了个身趴着看书,不肯走了。
梁涵真的很没有边界感,但秦曜又实在拗不过她,最后也只能随她了。
戴上耳机之后,才发现队友们在频道里聊天。
他没想到他们刚才的对话被收录进麦克风里了,他单手支颐点着脑门,有些头痛起来。
队友们发现秦曜的角色移动了,纷纷过来来找他。
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声音:“老大,你怎么还打呀?不跟女朋友睡觉了?”
“大嫂怕鬼呢,老大快去陪女朋友吧,嘿嘿,春宵一刻值千金。”
“大嫂声音好软啊,是个软妹吧!”
秦曜下意识瞥了眼床上的人,只一眼就怔了好一会。
夏日衣衫短薄,她爱穿两件分体式的睡衣,上衣倒是规矩,可是裤子却很短,堪堪遮住了腿根而已,她趴在床上看书,又白又直的腿交叉翘着晃动起来,脚板底泛着艳丽的玫瑰红色,和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纯与欲交织,让他不禁想到那部在男生间流传的电影片段。
“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梁涵摘了耳机,看他一眼,未尽之言十分明确,在问他看什么,秦曜没回答她,默不作声收回视线。
秦曜关了麦克风,快速打了几行字:“是我妹妹,别乱说,最后一把,打完我要睡觉了。”
他正要发送出去,但想了一下,把最后一句话删了。
指针指向十一点,秦曜关了电脑去卫生间洗漱。
起身特意看了一眼床上的梁涵,她的枕头并排放在他的枕头旁边,此时人曲着腿侧睡在床的外沿,漫画书摊开在手侧,人已经睡着了。
秦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睡着了应该就不怕鬼了吧。
秦曜的床是一张宽1.4米的单人床,平时自己一个人睡绰绰有余,但多了一个梁涵,就变得拥挤起来。
虽然梁涵很瘦,但是这张单人床要躺两个人,不挨碰到是绝对不可能的,梁涵睡觉有个毛病,喜欢往人脖子里凑。
小时候他们一起午睡,他醒来时发现,梁涵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埋进了他肩窝里。
不管他们以什么姿势,什么距离躺着,她好像安装了GPS导航,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挨上他的脖子,活脱脱像个吸血鬼。
小时候没有男女性别也就算了,现在他们长大了,早已经不是男女不分的年纪,她可以不把他当男的,但他不能不把她当女的。
他把漫画书合上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再拿走自己的枕头,把她往床内侧推了推,再用薄被替她盖好,这才转身离开自己的房间。
父母的房间上锁了,秦曜只能睡在外面的沙发上。
旺财咬着玩具来到沙发底下找他,秦曜摸了它的脑袋一下,然后熄灭沙发旁边的落地灯,翻身背对着它睡觉。
这一晚,秦曜做了一个极其荒诞的梦。
他和梁涵像往常那样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面前是珍馐百味,但梁涵没有动过筷子,一直在不知疲倦地啃木瓜。
她越吃越多,吞下去的木瓜像是气体,汇聚在她的胸脯上。
那里像是吹胀了的气球,越来越鼓,慢慢胀成了热气球那么大。
梁涵飘到了空中,他在下面仰望着她,梁涵朝他挥手:“秦曜,你快看,我成波霸了。”
忽然,气球“嘭”的一声爆炸了。
秦曜被吓得一个哆嗦,整个人都醒了。
太荒诞了。
窗外的天色是雾霾蓝色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潮湿凉爽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芳香,鸟在枝头咕咕咕咕地叫着,吵醒了天地。
秦曜有些尴尬地坐起身来,稍微移动一下,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裤子湿湿黏黏的,这是书上说的,很正常的青春期发育现象。
就像他的嗓子,也是忽然有一天睡醒,毫无预兆地变了声。
第一个听到他变声的人,是梁涵。
那天,他如常洗漱,吃早餐,等她一起上学。
她问他背单词了没有,他说没有,然后梁涵就瞪大了眼睛看他:“我靠,你吃了几个CV老师啊?”
秦曜问:“难听?”
梁涵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着看他:“好听啊,好有磁性,好man哒!”
她一连夸了三个好字,但秦曜不信:“你摸鼻子了,在撒谎。”
梁涵放下手来,拼命地摇头,又举着手指发誓,像是要证明自己的真诚:“我没有,你不信的话,回学校找几个女生说话,保证你会看到她们惊讶的表情。”
秦曜试了,果真如此。
除了声音,还有长出喉结,长出胡子,总之林林总总的变化,在他身上悄然发生着,他也见怪不怪了。
屋里静悄悄的,秦曜回了一趟卧室,梁涵还沉浸在睡梦中,他在衣柜里取出衣服去卫生间替换清洗。
之后出去晨跑了一圈,等他回来,手里多了两份早餐。
秦曜进屋叫她起床,宁慈阿姨八点就会回来,要是看见梁涵在他这里睡觉,可能会逮着她的耳朵教育。
梁涵被他叫醒,睡眼惺忪地坐在床边,脑袋耷拉着,弓着身子揉眼睛:“几点了?”
“七点。”
“啊,还早着呢,我再睡十五分钟。你的床好软啊,比我的床舒服。”梁涵一头栽了回去,抱着他的被子,将脸埋进去,在床上滚了一圈。
她身上的睡衣从腰间分界卷起,露出腰间白皙细腻的肌肤。
秦曜瞥见她的浅粉色短裤上,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而且沾染到了他的被单上。
梁涵被他摇醒,不情不愿地睁开半只眼睛推开他,嘟囔道:“干什么嘛,今天周末不上学!”
秦曜不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先起来再说。”
被人扰了清梦,梁涵气呼呼地坐直了身子,起床气很大的她,垂着脑袋砸床,质问道:“叫我起来干什么!”
秦曜斟酌了一下措辞:“你的裤子脏了。”
梁涵低头往自己的裤子上看,甚至跪坐起来扭过腰肢去看,裤子脏没脏她看不到,可是她躺着的位置,有一朵绽放的梅花格外显眼。
她流血了?这是受伤了吗?
其实昨天撞到胸口的时候,下面也撞到了他装着书的斜挎包上,有点痛,但不及胸口痛,就被她一时忽略了过去。
她该不会得内伤了吧,梁涵眼底流露出了一丝茫然和害怕,突然就很想脱了裤子检查一下。
秦曜见她脸色变幻莫测,但没有慌张,深谙梁涵糊涂蛋性格的他适时提醒道:“你可能来月经了。”
梁涵:“!!!”
生物书里说过的,女孩子的初潮在十三四岁左右,不过那段课程已经过了大半个学期,她一直没有来,就暂时忘记了。
她一下子惊醒,脸上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五颜六色的。
有得知来月经的惊慌不定,有在秦曜面前丢脸的局促不安,甚至还有弄脏他被单的愧疚。
她知道秦曜有洁癖,对床上的整洁度,遵循着三不原则。
不允许在床上吃喝,不允许不换睡衣上床,不允许别人上他的床,就连杨阿姨都不许。
要不是他们的交情深,她又脸皮奇厚地死缠烂打,秦曜是不会网开一面允许她上床的。
梁涵屁股垫着小腿,跪坐在床上不敢乱动,低头看着那抹暗沉的血色,脸上烧得滚烫,脑袋垂着快要埋进胸口:“对不起,我一会帮你洗干净。”
好丢脸,怎么初潮会在他的床上发生,她甚至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秦曜见她羞愧得满脸通红,手底下搅着衣角,慌张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便安慰道:“要不你先回家处理一下吧。”
梁涵尴尬地点了点头,抱着自己的枕头走下床。
从房间到客厅的这一路,两人半晌无言。
秦曜将她送到玄关,梁涵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像做错事的小狗一样无辜可怜:“对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一会会过来帮你洗床单的。”
“没事,你知道怎么处理的吧。”秦曜其实也不太清楚女孩子来月经要怎么做,书里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