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涵蹑手蹑脚走近想要吓唬他一下，等她走到近前，他倏地睁开双眼，瞳孔在微弱的光线里骤然放大，眼尾像钩子勾出上扬的弧度。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凝视了片刻：“你好慢，我快睡着了。”
声音性感有磁性，犹如大提琴拉出夜的序章。
梁涵被他的目光灼烫到，快速移开视线，率先朝楼梯方向走去，戴着针织手套的手捂住微微发热的脸，说：“你困了还陪我下楼？”
他提步跟上，脚步有些虚，所以他走得很慢：“陪你一起迎接新年。”
第59章 烟花
夜里十二点，小区的空地上围满了一群七八岁的孩子，以及看护他们的大人。
过去几年城市内禁止燃放烟花炮竹，直到近期才稍微开放一些，可以到特定的场所燃放烟花。
隔着遥远的距离，可以听到远处江边传来烟花炸裂的声音。
漆黑的夜空被烟花的余光照亮，天空不再是纯粹的黑色，像是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灰，星辰都害怕得隐匿起来不见踪影。
小区内不允许放炮竹，也不允许放高空烟花，但小型的地面烟花还是可以燃放的。
此时，小区里的空地上，闪耀着焰火的烟花树拔地而起，滋啦滋啦，噼里啪啦，一路火光闪烁，倒映在每个孩子欢快的笑眼里。
孩子们的笑声悠扬，带着强烈的感染力，和新春和谐团圆的氛围相得益彰。
小区外的小卖部成了今晚最大的赢家，王阿姨的脸都要笑烂了，到账语音响个不停。
梁涵也买了两支烟花棒，拉着秦曜跑到空地上燃放，她太过兴奋，以至于忘记买打火机这件事，和秦曜举着烟花棒面面相觑。
“你等等，我去买个打火机。”
她转身要跑，却被秦曜扯了回来，秦曜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帮她点上，璨亮的烟花棒瞬间照亮他们的脸。
梁涵并未细想，只当他偷拿了秦叔叔的打火机。
她快乐地挥舞着烟花棒跑到空地上写字，虚空中写下“新年快乐”，烟花棒还有一点没烧完，于是她又补充了两个字：“秦曜”。
焰火在肉眼里停留的时间很短暂，转瞬即逝，如果不是紧盯着光点，根本看不出它的轨迹。
最后一个曜字的笔画太多，只写到一半就消失了，她遗憾地叹气。
冰凉的小手被人握住，他塞了一支新点燃的烟花棒到她手里，让她帮他把新年祝福续写下去。
她把秦曜的名字重新写了一遍，紧跟其后，她又写上自己的名字。
梁涵下意识抬头，望见站在不远处的秦曜不知道什么时候举起手机对准了她，梁涵举着烟花棒冲镜头比耶。
写完两个人的名字后，它也快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走向生命的终点。
眼看着烟花棒即将燃尽，她大着胆子朝虚空多添加了一笔，她动得很快，甚至在末尾还狗尾续貂地鬼画符。
连人眼都无法捕捉到烟花的轨迹，梁涵并不担心他能拍到她到底写了什么。
烟花消失，周围重新陷入黑暗，梁涵拿着两根燃尽的烟花棒扔去附近的垃圾桶。
秦曜站在原地，低头打开了相册里的照片，他用流光快门拍出了烟花的轨迹，断断续续的焰火连成一条线。
像是魔法世界来到了现实，挥舞的魔法棒划破黑夜的纸，写下他们的名字，最后印下一个爱心，与他签署了名为爱的契约。
秦曜只觉得被困在肋骨里的鸟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正不顾一切地撞击着他的胸腔，想要挣脱束缚奔向她的怀抱。
“拍到了吗？我看看。”
梁涵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秦曜不动声色地退出相册，熄灭屏幕收进衣兜里：“烟花过曝了，什么都没拍到。”
梁涵呼出一口白雾，遗憾地叹了口气：“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是不是只会傻瓜拍照啊，按快门就是拍完了。”
秦曜像是疑惑，轻笑着问：“难道不是吗？”
梁涵抱着手臂，鄙夷地看他：“真浪费，手机百分之一的功能你都没开发到，你把它当砖头用吗？”
秦曜笑而不语，只是向她提出一个合理的诉求：“那你教我。”
学霸跟学渣求学问道，真有够稀罕的，也就在拍照这件事上，她能拿得出手。
“行吧，看在你帮我补数学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指点你一下，别人跟我学摄影我还要考虑收贵一点呢，你就免费吧。”梁涵耸了耸肩，好像很勉为其难的样子，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两个人来到摇椅上并肩坐着，不远处是放烟花的孩童，身边有监护人盯着。
没有一个家长会放任孩子在夜里跑来器械区玩耍，这儿的健身器材很多，奔跑的过程中很容易磕碰到，因而这儿成了一个绝对安静和相对隐蔽的好去处。
梁涵伸手向他讨要手机，一脸真挚地说：“你放心好了，我不看你相册也不看你的聊天记录，你们男孩子的手机跟潘多拉魔盒一样，万一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不好了。”
秦曜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解锁后塞进她手里，调侃道：“你还挺有经验，看过几个男生的手机。”
他喜欢玩裸机，金属外壳保存了属于他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她手里时暖呼呼的。
梁涵握住手机，摇头否认：“我没看过，我朋友告诉我的，她说男人的手机里藏着很多秘密，她就在前男友的手机里发现了他一脚踏两船的证据。”
秦曜若有所思，淡声道：“早点发现也好，及时止损。”
说起那个男人，梁涵就想到了她朋友哭得崩溃的样子，旧日的怒火遇上新鲜氧气，她又变得义愤填膺起来：“那当然了，而且他还出轨了不止一个，渣男一个。”
梁涵絮叨了一会，秦曜懒懒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两人倚靠在椅背上，一起有规律地摇晃起摇椅，头顶的连接处发出嘎吱的声响。
安静了一会，梁涵打开了手机摄像头，打算从最基础的跟他讲起。
正举起手机想找点合适的景物取景，就听到旁边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话：“我没什么秘密，你想看，随时都可以翻。”
手一抖，放在屏幕上的拇指轻触到拍摄键上。
她无意间拍了一张晃动的照片，不需要点开相册，都能在相机界面看到刚拍的成片糊得不成样子。
她答应了不点开相册，只好放任它留在秦曜的相册里，让他自己删掉。
梁涵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样一句话，感觉对此时的他们来说，有点过分的越界和暧昧了。
查手机，只有情侣才有这样的权限。
他们不是。
她在个人隐私方面挺有边界感的，从来不乱翻他房间里的柜子，只有摆在明面上的她才会多看两眼。
也不是不好奇，只是再亲密的朋友，也得保留最基本的尊重。
更何况是手机这样私密的东西。
她的手机也有很多秘密，比如和闺蜜的聊天记录，是那种被车撞个半死，都得爬起来把聊天记录清空才瞑目的存在。
良久，她小声嘟囔着说：“不需要，我没那么闲。”
秦曜今晚喝了很多的啤酒，刚开始只是有点晕，以为一会就过去了，结果越来越上头，这会儿终于开始犯困，只是他一直用意志力强撑着。
秦曜坐着的身子往她的方向倾斜，手臂干脆搭在她后面的椅背上，撑着脑袋半阖着眼，随口问道：“那你没查过你前男友的相册吗？”
梁涵再次放下手机，已经被同一个问题折磨得没脾气了：“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没有跟李弘业谈过，你到底哪只耳朵听到这种谣言了，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闲得没事干，整天就喜欢给人编故事，我不是跟你解释过吗，我怕晚上不安全，才找个男同学送我回家。”
秦曜缓缓睁开眼，看着路灯下她那张半明半昧的侧脸，她翻了个白眼，像是气愤到无语，表情格外生动。
他想告诉她，他现在愿意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但懒得开口。
借着朦胧微醺的酒意，秦曜温声提及了心底最后一根刺：“可是有人拍到你们在万象城牵手逛街，那也是谣言？”
“万象城？”
梁涵忽然福至心灵，想起秦曜忽然变得格外冷漠的那段日子，正是在她帮助李弘业之后。
难怪他总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她这边保证没有谈恋爱，那边却挽着别人的手臂，换做是她，她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梁涵像是一下子就明白了秦曜的心结，她态度缓和了不少，温声细语地跟他解释：“这也是个误会，李弘业当时被一个小学女同学纠缠，找我假扮她女朋友，让她知难而退，我们只是在演戏而已。怎么又这么巧被人拍到了，究竟是哪个背后告密的小人，不会是钟庆吧，他怎么那么闲。”
秦曜愣住了，他想过无数可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