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砚书刚才在家里整理论文,中途接到个学生的电话,聊了会儿他课上布置的那道思考题。对方实在欣赏他,问他加入岑肃山教授科研项目组的事情怎么说了。
檀砚书性格一直偏冷,往往只在聊起学术问题时,言语里有那么一丝温情。
可现下,他一腔热情都快被岑肃山给消磨殆尽了。
檀砚书扫码点了杯美式,将手机递给岑礼,“他们家的豆子油脂很香,推荐你尝尝美式,或者如果你不喜欢太苦的,拿铁也还不错。”
“我就不喝咖啡了,给我来一杯柠檬水吧。”岑礼没接他的手机,但还是冲他笑了笑。
手机显示时间已过下午三点,檀砚书以为岑礼是担心喝了咖啡晚上睡不好,点头道:“这个时间喝咖啡确实有些晚了。”
说着也将美式换成了拿铁。
周末的晚上,他想有个深度睡眠。
岑礼:“你误会了,我不喝咖啡,不是因为担心喝了晚上睡不着,是因为……”
她大方看向檀砚书,直接明牌,“我怀孕了。”
“……”檀砚书手一抖,输错了付款密码。
第二遍才付款成功。
檀砚书背脊微不可察地往后靠了靠,直贴上沙发椅背。
“……我的?”他声音极小,想起那晚套子尺寸不合的窘迫,底气越发不足。
檀砚书幼时曾做过几年留守儿童,性格稍有些孤僻,刚被父母接去韩国的那两年,他几乎不和任何同学打交道。
他不喜欢聚集,不去公共浴室,就连上厕所也从来不用小便池,一定要在能上锁的隔间里才能尿出来。
他没见过成年男性的普遍尺寸,也没有用避孕t的经验,对所谓的尺码标准完全没有概念,套上也没发觉太明显的不妥。
怕被岑礼看出来他没经验,檀砚书当时一鼓作气,尤记得中间tt脱落好几次,他眼疾手快重新戴上,也不知道会不会降低避孕效果。
短短数十秒,檀砚书心里万千思绪缠绕,再抬头,竟发觉岑礼在笑。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的剧本?”她不知何时抱起了一只狸花小猫,手掌摩挲它下巴,没有抬头。
“剧本?”言下之意,是假的。
“是啊,我们两个人结婚,到时候你肯定要先过我爸那一关,孩子只能是你的。”
岑礼温柔逗猫,仿佛这事儿已经敲定了,丝毫不担心对方会被她怀孕的事情吓走。
岑礼知道他的诉求,猜想是谁点拨过他,才让他想到这馊主意。
他本人一看就不像是会走这旁门左道的人。
“你之前咨询我假结婚……咨询我婚前协议的事情,难道不是想通过结婚让我爸相信你能长期稳定留在沪城,从而达到你加入科研组的目的?”
“是有这么想过。”但这会儿岑礼就坐在他的面前,说她可以和他结婚,他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那这事儿你也只能选我。”岑礼自信给他分析:“我爸这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但我是他女儿,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我都门清,你说你一个万年黄金单身汉,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现在突然结婚,你认为他会信吗?”
“但是如果你的结婚对象是我,这一切就很好解释了,因为我怀孕了,我们结婚,可以理所应当被认定为奉子成婚,虽然说出去多少有点不好听,但是他看在自己外孙子的份上,怎么也不会再在这件事情上难为你。”
岑礼终于放下猫,端起服务生送上来的柠檬水,轻轻抿了一口。“我现在对爱情和婚姻都没有太强烈的期待,但是这个孩子我想生下来。我有经济条件、也有信心做一个好妈妈,我现在只需要一个人来扮演孩子ta爹,这样我爸就不会拉着我去做人流手术了。”
岑肃山那个人檀砚书应该多少有些了解,他实在是个很轴的老头儿,况且岑礼母亲去世早,老头儿一心觉着亏欠女儿,在她的人生大事上比她自己都要上心。
如果知道她想做单亲妈妈,老头儿一定会心疼得觉都睡不着,没准儿第二天就买张机票去美国把卫宇哲那个倒霉蛋给绑回来。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拉着卫宇哲假扮自己男朋友,如今人家刚刚出国,正是事业发展的关键阶段,她总不好让他因为自己的事情受牵连。
毕竟按照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他们两家的关系,一旦她怀孕的事情败露,而她又没给孩子找好“爸爸”,那这口锅岑肃山毫无疑问就会给扣在卫宇哲头上。
到时候两家一逼婚,卫宇哲肯定会硬着头皮承认这孩子是他的,说不定在美国总部屁股还没坐热就要收拾东西回国。
岑礼心里难受,她是真心拿卫宇哲当朋友的,所以她不想再耽误他了。
比起一味地亏欠别人,她现在更愿意选择互惠互利,就像她现在和檀砚书这样,两人各取所需进入一段婚姻,各自的目标达成之后再分道扬镳,良心上她也比较好受些。
岑礼端起桌面上的柠檬水,柠檬片的颜色被温水浸泡冲淡,酸涩感却比先前那一口要更甚。但并不难入口,相反,她很喜欢这种微酸的口感。
岑礼唇角一弯,看向檀砚书。
“而且……我之前有一个‘男朋友’,如果现在突然换一个人结婚,想让他们接受,这个人必须得是你这样的。”
檀砚书和她以往的圈子完全不同,神秘、禁欲、浑身上下不可亵玩的冷淡气质。只有他这样的男人,才能说服大家谅解她的鬼迷心窍。
檀砚书眼里的朦胧逐渐清晰,又逐渐朦胧。
“为什么?”
“因为我原来的‘男朋友’虽然长得也还可以,但确实比不过檀教授你。”
在檀砚书抵达猫咖之前,岑礼在沪江大学的超话和贴吧里检索了好几个关键词。
“谈教授”、“谭教授”、“生物系教授”,然后才发现他的姓氏其实是檀木的檀。
很小众的姓,岑礼也是第一回 见。
再看他的全名——檀砚书,极有古色古韵的三个字,倒是和她的名字意外般配。
“你发觉没有,我们两个就连名字都像是情侣名,说明我们根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没有人比我们俩更适合假结婚了!你觉得呢?”岑礼亮晶晶的一双大眼睛望着他,满心期待他能在这时候点头。
“你的意思是,我要扮演你的劈腿对象?”新信息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檀砚书一时应接不暇,脑子里简单梳理过后,仍觉得这个提议像是一场闹剧。
“没事,你可以装作不知道我之前有‘男朋友’这件事情。”
“我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那天晚上说什么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冒犯她。
所以她现在怀的孩子是前男友的?她们分手了,什么时候分手的,是因为他吗?如果真的是与他有关,那么他是不是理所应当应该帮她?
两人互相看着,气氛一时间变得稍显凝重。
半晌,拿铁表面的拉花渐渐化掉,檀砚书终于开口:“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吗?”
第3章 ③个吻 你愿意嫁给我吗?
岑礼刚转执业三个月,之前接的案子全靠师傅大发慈悲施舍,如今可以自己接案子了,她却苦于找不到案源,三个月也只接了个法律援助的案子。同在一家律所,岑礼和徐远忱的境遇却南辕北辙。
徐远忱大岑礼四岁,研二就进了志成所,带他的是志成的创始合伙人刘志文律师,人人都说他是天生干律师的好苗子。
而岑礼,在这家精英云集的当红律所,从来无人问津。
从小到大,岑礼一直在追赶他的脚步,选择文科,填报法律专业,考研、参加司法考试、进志成所。
这么多年,她始终是那个没有主见、只知道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的小女孩。
如果不是徐远忱引荐,岑礼连这家律所的门槛都踏不进。
开完晨会,岑礼坐在工位上整理当事人的案情资料,耳边是师傅佟文涛和另一位律师闲聊的声音。
志成所所在的写字楼坐落于沪城最文艺的南京西路上,又在高层,佟文涛的办公室朝向好,面积大,办公桌旁有张大理石茶桌,他空下来的时候就坐在那里煮茶,俯瞰这座繁华之城。
岑礼转执业之前一直跟在佟文涛身边,在她对律师的整个工作流程还不清晰的时候,她的茶艺水平已经炉火纯青。很多时候佟文涛接待客户,都是她在一旁煮茶,顺便偷师学一学他谈客户的技巧。
“师傅。”岑礼敲了敲办公室虚掩着的门,提醒:“我们该出发了。”
佟文涛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起身送客,“江律,这案子要不你还是找找别的律师吧,我先去开个庭。”
江律师面前的茶杯还满着,茶叶青绿,还没喝几口。
佟文涛去衣架上拿外套,回头道:“江律您自便,我这办公室也没什么机密,您可以把徐律叫来我这里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