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不。
檀砚书轻轻伸手覆上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让她感受他此刻高频的心跳。
窗外红霞满天,照出一整片的橘子海。
所有的计划都赶不上这一场及时的日落。
檀砚书将她的手紧紧攥住,贴着胸口,带着她一同去看窗外。
诗里说,日落是世界动情时的颜色。
而脸红,则是有情人无声的告白。
檀砚书知道岑礼的心意,但他并不确定岑礼是否明白他的心意。
所以他才想要郑重其事地向她表白,他想要告诉她那些吻都不是耍流氓,那些瞬间都不是错觉,他就是喜欢她。
“现在,我不说你也知道了。”
他霸道地将人揽进怀里,不由她继续胡思乱想,带着她一同看向窗外,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夕阳坠入深海,再不说话。
第34章 ③④个吻 ……让我爱你
岑礼不让他开口, 檀砚书便不说,待夕阳终于沉入海底,他佯装一切都不曾发生,拉着岑礼出去透气。
很有设计感的三层独栋民宿, 带露天泳池和咖啡厅, 民宿里任何一隅都是观海的好位置。檀砚书问岑礼要不要拍照, 民宿老板给他推荐了几个不错的机位,岑礼整理过心绪之后试着去放轻松,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始终不够放得开。
檀砚书知道她有心事, 但却不明白她的小脑瓜里究竟在顾虑些什么,思来想去,好像也只可能是因为孩子。
毕竟他早就已经过了岑肃山那一关,岑礼对他也有感觉,他们顺其自然地牵手、接吻, 他眼睁睁看着岑礼对这次出行充满期待,怎么实际到了这一天她又变了?
她拒绝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 可檀砚书知道, 他被拒绝了。
他甚至都没有按照计划将那四个字当面告诉她, 就被她拒绝了。
岑礼明明知道他的心意, 却不敢面对他的直白……
也许是他太心急了?檀砚书思来想去, 回忆起两人重逢后相处的这段时间, 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岑礼掌握节奏, 从重逢时的装不认识,到后来她主动提出结婚,在苏城时她那个含糊不清的吻……
一定是他推进的太快了,岑礼心里没有准备, 所以弄巧成拙。
檀砚书安慰自己。
和在沪城一人一间卧室的情况不同,经历过傍晚那样的对峙,两人在外面还可以转移注意力,饭后回到密闭的房间,那种不自在简直无处遁形。
民宿里已经没有其他的空房间,而这座小岛上也没有第二家民宿,这就意味着今天晚上他们都必须要在这里待着,檀砚书想要主动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另一边岑礼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看上去像是在忙工作。
檀砚书问她:“上次我做的那个胎教的歌单,你喜欢么?我另外又找了几首英文的,今天晚上要不要换着给宝宝听?”
岑礼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迅速看了眼檀砚书又很快移开,“今天就不放音乐了吧,在车上不是已经听过了?”她撩了撩头发,问他民宿订了几天的。
檀砚书:“岛上环境挺不错的,我想着你会喜欢,就订了三天两晚的行程。”
岑礼点点头,“你很用心,但是……”
“别说但是。”檀砚书也不想要她给他发什么好人卡,自己走到窗边去拉开一小片窗帘,去看晚霞离开以后的孤独的夜空。
远离城市,岛上的天空可以很轻易就看见星星,虽然零星几颗轮落在不同的角落,但又默契地一同倒映在海里。
岑礼知道如果心里憋着话,晚上他们一定都会睁眼到天亮,好好的一个周末也会因此丧失掉应有的滋味。她放下手里的笔记本,随檀砚书一起走到落地窗前,认认真真地道:“你看,城市里的夜晚总是灰蒙蒙的,抬起头什么也看不到,所以才会被城市中心那些绚烂的灯光吸引。但事实上那些灯光不是真的漂亮,天空那么广阔,你应该多去看看星星、月亮。”
她自己是被宥困于城市的俗人,可是檀砚书不是,他的世界本该应有尽有。
檀砚书却没听懂她这一番苦口婆心,只当她的不开心都是因他而起,一边委屈又一边自责。
“我想了下,周一的产检还是我自己去吧,到时候你放我在医院门口下车,结束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吧。”岑礼思虑再三,觉得她应该主动降低对檀砚书的依赖。
既然没有决定接受他,就不该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付出。
檀砚书站在窗前的背影一寞,好半天才开口,似是含着笑。
“你一定要这么着急拒绝我吗?”着急到哪怕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就上赶着要和他拉开距离。
明明他已经收回了所有想说的话,可她还是不愿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檀砚书第一次知道,原来笑有时候竟是苦的,像冷风灌进肺里,呼吸都是疼的。
“怪我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清楚。”岑礼手指绞着衣摆,厚着脸皮道:“之前我一直提醒你我们是假夫妻,提醒你不要入戏太深,其实只不过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其实我自己才是那个心里没有分寸的人。”
“你也看《孕妇指南》,你应该知道孕妇在孕期激素紊乱,有时候我也情不自禁……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檀砚书,很抱歉之前给了你一些错误的信号。”岑礼说这话的时候几乎也已经骗过了自己,她不断给自己洗脑就是这样,也希望檀砚书能够顺着梯子走下去。
可檀砚书只是一味地沉默不语,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外面风声起,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冒出来两个人,檀砚书拉上窗帘,只低声问了她一句。
他问岑礼:“是不相信我会对你和宝宝好么?”
岑礼下意识抬头去看他,然后迅速地摇了摇头。
可檀砚书还是看清楚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
他抢过话语权,替她坦诚,“是因为我和宝宝没有血缘关系,担心我以后心里有隔膜,担心我没办法把ta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你无非就是担心这些,你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所以便也矢口否认自己对我的感觉,我说的对么,岑律师?”
其实岑礼这些担心也不无道理,她自己就是在重组家庭里长大的,她和徐悦关系和睦可到底不是亲生母女,檀砚书换位思考就知道岑礼绝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也受那样的委屈。这些日子檀砚书多少有些了解岑礼,也大概清楚岑肃山的脾气秉性,如非母亲早亡,岑肃山这样的老学究也万不会离异另取,岑礼作为他的女儿,大概感情观上也会遗传到一些偏执和无私。
岑礼在分手后查出怀孕还毅然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就足以证明这个孩子在她心里的分量,所以哪怕卫宇哲去了美国,哪怕他们两个已经分手,他始终都会是岑礼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所以在岑礼的心里,任何其他的男人都不会比卫宇哲对这个孩子更好了,是这样吗?
他檀砚书也不过就是那些其他男人里面的一个,也许他可以做到承诺的那样对宝宝好,可是再好,在岑礼心里大概也比不上宝宝的亲生父亲吧。
或许这就是血缘的羁绊,是永远也无法撼动的事实。
岑礼会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檀砚书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里的嫉妒简直爆棚。
为什么,为时间这样不公平,他来晚了一步,就要永永远远被卫宇哲比下去?
檀砚书的眼里难得闪烁出怒意,岑礼望着他,第一次觉得那双眼睛陌生又充满攻击力,她莫名感到害怕,什么也不敢再说。
她承认除了檀砚书担心的这些,她心里还有其他很多很多杂念,可是既然已经决定要拒绝他,一个理由还是一百个理由又有什么分别呢?
岑礼深吸了口气,默默认下檀砚书所有的指控,然后拿着洗漱用品去了浴室,一个澡洗了好久。
檀砚书听着浴室里经久不息的水声,心里的火却无声蔓延,烧得他整个肺腔都疼。
他难受的不是岑礼拒绝了他,也不是岑礼一句话就否决了她曾经释放的所有心动的信号,不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他难受的是他为什么就来晚了。
是,卫宇哲人在美国,他现在当然不是他和岑礼之间的障碍,可是他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礼礼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证据,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人在时间面前就是这么力不从心,檀砚书心里的怨气无处发泄,索性套上外套出了门。
二月室外温度还很低,海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撤回了本想往海边再走走的打算,就在民宿里来回踱步。
好在客厅里有投影,檀砚书点了杯酒,一个人在茶水吧里坐到夜深。
回房间的时候,整个房间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岑礼睡在靠窗的那张床上,面朝墙面。
檀砚书不知道她是否是真的睡着了,他没进浴室折腾,只脱了外套挂在门边,穿着卫衣和长裤在床上靠了几个小时,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拿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