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好沈知懿,我没回来前,你们不要出这个客栈的门。”
“我们凭什么听……”
沈知懿捏了捏谢长钰的手,“知道了。”
即便个人有未尽的恩怨,但在家国大义面前,每一个世家子弟都知道该怎么做选择,沈知懿也不例外。
不然她方才也不会放着裴淮瑾不射,而去杀他身后的北羌探子。
裴淮瑾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脚步未停地出门上了马。
他纵马一路来到了与北羌的关卡,扔了自己的符牌给北羌守关的士兵,语气冷淡而威仪道:
“你们的商人桑布邀请我去北羌考察羊绒市场。”
那人看他的符牌是梧州令,又瞧了瞧马上的男人,见他容貌英俊、气度斐然,尤其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男人一双锋利的眼眸亦平静无波地朝他看过来。
那士兵心底一跳,急忙低下头去,挥了挥手,用北羌语说了句“放行。”
裴淮瑾出了关,在关口不远的一家茶肆内看见了正同一个商队说话的沈钰楼。
他下马走过去,“乔兄。”
沈钰楼猛地回头,看清是裴淮瑾后,眼底的警惕才稍稍放松了些,随之似想起什么,皱了皱眉,比方才更加谨慎起来。
“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接乔兄进关。”
裴淮瑾说得坦然,语罢,却见对面的男人沉默不语,他走进半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不疾不徐道:
“沈家二公子的那副通缉令,我前日收到的时候,就已经让苏毅拿去烧了,整个梧州的官员,没人知道这件事。”
沈钰楼闻言,眼底虽震惊,面色却不显,不动声色道:
“沈家二公子?哪个沈家?裴大人烧通缉令与我有何干系?”
裴淮瑾盯着他,叹了声:
“沈公子,我若是有意以你做投名状,此刻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沈公子这次来北羌,可否发现北羌市场上的刀具、铁具价钱飞涨?”
最近北羌的铁具价钱飞涨得厉害,市场上都在哄抢和议论此事,沈钰楼在北羌待了七八日,自然也有所察觉。
见他没说话,裴淮瑾又道:
“北羌可能要与大燕开战了,沈兄同我回去,带着沈三尽快离开甘州。”
沈钰楼这才重新定定看向他的眼睛,似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假,而后他低低道:
“你早就认出我了?”
裴淮瑾挑眉,“现在我们可以边往回走边说了么?城门就快关了。”
沈钰楼既然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扭捏,言罢二话不说跟着裴淮瑾一道往进关的城门走去。
“你如何认出我的?”
沈钰楼侧首扫了眼身旁的男人。
对于裴淮瑾这个人,他感情太复杂,两人因着沈知懿的原因,也算从年轻时便相识,也因彼此的才情和气度视为知己。
只是后来,沈家遭难,沈钰楼逃生后得知自己的妹妹被裴淮瑾保护在裴家,一时又觉欣慰。
然而当他真正去到京城,看到的却是裴府别院那场大火,自己的妹妹也因为深受刺激而失忆,再稍加打听事情的原委,沈钰楼便恨不得立刻杀了裴淮瑾这个伪君子。
但在甘州的这些日子,他又亲眼见证了裴淮瑾的懊悔与痛苦,以及他各种沉默无言的补偿。
如今裴淮瑾又违背朝廷旨意,冒险帮他隐瞒身份,出关来接他,饶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沈钰楼,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裴淮瑾。
裴淮瑾听他问话,低声道:
“我认出你,是因为沈知懿对你的态度。”
倘若沈钰楼真是那什么从前沈老的学生乔琢,沈知懿即便认他做义兄,也断不会对他如此亲密。
换言之,即便沈知懿失忆了,但某些骨子里刻着的亲情是斩不断的。
沈钰楼闻言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自己的妹妹,不由勾了勾唇,又担忧道:
“我妹妹如何了?”
“已经康复了,如今身体很好,而且她……恢复记忆了。”
沈钰楼脚步一顿,眉心蹙了蹙,脚底下不由加快了速度,“我们尽快回去。”
小姑娘恢复记忆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
待到了城门口,大燕的守关士兵正在一个男子一个男子地查验对方手臂位置,看看是否有火烧的痕迹。
裴淮瑾压低声音道:
“应当是沈兄前段时间回京城,被人发现了端倪。”
沈钰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原来他的所有行踪早在裴淮瑾的掌握之中,兴许裴淮瑾认出他,比他以为的还要早。
等到了裴淮瑾和沈钰楼的时候,裴淮瑾让楚鸿将自己的符牌递到那守关士兵跟前。
两人也不知如何交涉的,不出两句话,那士兵双手毕恭毕敬将符牌还给楚鸿,然后对着裴淮瑾他们的方向行了一礼,抬手放行。
入了关,两人直奔客栈而去。
沈知懿方才也听王逸书说乔琢没回来,此刻正在客栈里急得坐立难安,就听说裴大人带着乔公子一起回来了。
沈知懿猛地一个起身,就窜出了门去,徒留谢长钰在原地看着她着急的背影,撇了撇嘴。
一个裴淮瑾还没彻底送走,现在那个乔什么琢的义兄又回来了。
第57章 第57章 “开城门,迎战。”……
沈知懿甫一出去, 就与匆匆进来的沈钰楼打了个照面。
沈知懿猛地定在原地,盯着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眼眶一下子变得通红。
沈钰楼瞧着她, 眼底也逐渐漾出湿润的笑意。
还不待他开口,沈知懿猛地一下就跑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哥哥!”
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的谢长钰:“……”
谢长钰黑着一张脸,上前把沈知懿从沈钰楼的怀里拉了出来,低声道:
“沈知懿, 光天化日与你义兄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因为沈知懿恢复了记忆,好不容易与沈钰楼相认, 得知自己二哥没死这件事的巨大喜悦让她根本就没心思顾及谢长钰说了什么,只敷衍地嗯嗯嗯了几声,又转过头去问沈钰楼:
“哥哥今日回来可还顺利?哥哥何时……”
她想了想, 又从谢长钰的手底下挣扎了出去, 重新跑到沈钰楼跟前,挽起他的手臂就拉着他往房间里去。
偌大的客栈院子里站了许多人, 沈知懿却像是谁都看不到了, 眼里只有沈钰楼一人。
谢长钰眼睁睁地看着沈知懿忽略了自己,同那什么姓乔的如此亲密, 心里不禁一阵酸闷,正要抬脚追过去, 一只手臂却横在了他的身前。
谢长钰看看楚鸿,又回头看看裴淮瑾, 语气冷了下来:
“裴淮瑾,你要做什么?!你没看见……”
“那是她哥哥。”
“什么狗屁哥哥!骗小孩儿的把戏,你也信?!”
“那是她二哥。”
“裴淮瑾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谢长钰气恼地张嘴,说了一般忽然顿住, 脸上神情像是见鬼了一样,猛地回头看向裴淮瑾:
“你说他是谁?!沈……”
“嗯。”
裴淮瑾打断他的话,没让他将接下来的话说完,谢长钰嘴一抿,也反应了过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那乔琢是沈钰楼?!
是沈家那个银子多到花不完又宠妹狂魔的沈钰楼?!
谢长钰的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那他从在陈家村起,一路上跟他示威,对他阴阳怪气宣誓对于沈知懿的主权,这是在干什么?!
他是不是把未来的大舅子给得罪了?!
这厢谢长钰肠子都悔青了,绞尽脑汁想着等会儿如何扭转在沈钰楼心里的形象,那厢裴淮瑾已经命楚鸿去联系闻连烨,注意布局防御一事。
而房间里,沈知懿双手搂着沈钰楼的脖颈,吊在他的身上不撒手。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却忍着没有流出一滴泪,神情复杂得都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了。
倒是沈钰楼,定定瞧着自己最最宠爱的小妹妹,看着她不复从前明艳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心疼不已。
“知知,是哥哥不好,没有早些来找你,让你受苦了。”
沈知懿摇摇头,吸了吸泛红的小鼻尖,撒娇道:
“哥哥这一年一定比我还不容易嘛,如今哥哥能在我身边,知知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哥哥……我好想你啊!”
沈钰楼摸摸她的脑袋:
“哥哥也想我的妹妹,很想很想。”
沈家那么多人,如今就剩下了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只是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此事。
“对了,方才我回来的路上听裴淮瑾说,你……杀了秦茵。”
沈知懿沉默下来,半晌点点头,闷闷地嗯了声:
“她和秦安命人来杀我,春黛为了保护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