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楼心里一酸,紧紧搂着沈知懿,“哥哥以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知知害怕了么?”
沈知懿摇了摇头:
“春黛死的时候没顾得上害怕,光是伤心了,秦茵被我杀了的时候,我也没害怕,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
“我们知知如今长成大姑娘了。”
沈钰楼轻轻拍了跑沈知懿的背,温声道:
“明日一早,你跟着谢长钰先离开甘州。”
沈知懿从他的怀里出来,瞪大了眼睛:
“哥哥不走么?”
“嗯,我……处理一些事情。”
沈知懿蹙眉,“可是苏姐姐那里有危险了?”
沈知懿从小便聪慧,除了面对裴淮瑾的事总是关心则乱以外,旁的事情都一点就透。
沈钰楼也不打算瞒她,“是,如今北羌皇室情况很乱,苏婉在夹缝中求生艰难,这次我就是去见她去了,却不想甘州有了瘟疫,没能及时赶回来陪你。”
沈知懿摇摇头。
他知道自己哥哥对于苏婉姐姐的感情有多深,况且她也清醒瘟疫的时候哥哥没在甘州,少了一份危险。
沈知懿想了想,坚定道:
“既然如此,哥哥不走我也不走。”
见沈钰楼还要再说,沈知懿道:
“我同为女子,将来说不定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苏姐姐的,再说了,秦安当时也是害死春黛的罪魁祸首之一,我要亲手手刃了他替春黛报仇。”
原本沈知懿说前半句的时候,沈钰楼还打算劝她,然而一听她说的后半句,他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如果春黛的死注定是自己妹妹的一个心结,那他也只能选择支持她。
见哥哥默认,沈知懿赖在沈钰楼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拱了拱,撒娇道:
“哥哥,我那日去了峒县,看上了一副粉紫水晶打造的项链,回去的时候你给我买吧……”
说完,她又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眼睛亮亮地看向对方,“对了,哥哥,你现在还有钱么?”
沈钰楼看着她鬼灵精怪的样子,心里一软,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宠溺道:
“银子不多,不过养你绰绰有余。”
“哦……”
沈知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补充道:
“说不定将来还要养苏姐姐。”
自打两人决定留下后,谢长钰他们几人一听也决定留下来。
裴淮瑾为他们在州令府安排了客房,沈钰楼再三考量,觉得还是在州令府安全些,便也没有拒绝。
沈知懿自然是跟着哥哥,谢长钰跟着沈知懿,至于陈秋霜他们,便也跟着大家一道住进了州令府。
裴淮瑾整日里早出晚归,谢长钰也不知道哪根儿筋儿搭错了,天天一大早起来就在院子里练武,而王逸书则整日埋头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些什么,连门都不出。
总之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气氛也随之越来越紧张。
终于在某一日的凌晨,那把悬在所有人头上的铡刀猛地落了下来。
“槐州开战了!北羌人兵临城下!”
张府尹惊惶的声音撕破州令府昏暗中的寂静。
谢长钰正在院中练箭,闻言第一个跑过去,“怎么在槐州?”
“甘州刚经历过疫情,我故意将甘州的兵力布置得多了些,将北羌人的兵力引去了人烟想对稀少的槐州城。”
谢长钰闻言看向刚从房间里出来的裴淮瑾,视线在他穿戴齐整的衣衫上扫视了一圈。
谢长钰是行武之人,一眼就看出裴淮瑾胸前穿戴的软甲。
他蹙了蹙眉:
“你一早就在布局此事?”
“嗯。”
裴淮瑾一边低头整理着箭袖的袖口,一边走下台阶:
“如今虽说城楼上布置了兵力,但北羌人有备而来,兵力定胜我们不少,我带闻连烨他们过去了,你留在府中,楚鸿他们会保护你们。”
“想什么呢?”
谢长钰的声音带着一丝痞意从身后传来,裴淮瑾脚步一顿,就见谢长钰不紧不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谢长钰盯着他,笑容狂悖而张扬:
“裴淮瑾,我既然在这,就断没有让你将后背交给别人的道理,那个闻连烨,也不行。”
裴淮瑾眸光闪烁,视线在他今日练武的行头上扫视了一圈,又重新对上他的视线。
良久,他张了张嘴:
“谢文之,你我近十年未比试了吧?”
裴家大哥没出事前,两人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狩猎时时常暗中较劲儿,后来裴淮瑾不再碰那些,谢长钰嘴上不说,但到底再没了那些兴致。
谢长钰闻言笑了起来:
“现在出发?”
“一起去吧。”
谢长钰话音刚落,沈钰楼从院中走来,跟在后面的还有沈知懿等人。
裴淮瑾看了看众人,知他们应当是商议好了,只是视线落在沈知懿身上时,到底蹙了蹙眉。
沈知懿语气平静,“我同秋霜在后方,方便照看伤员。”
沈知懿面对他时,神色平静坦然,丝毫没有旁的任何情绪,直到此刻,裴淮瑾才意识到,沈知懿是彻底放下他、放下他们的从前了。
她愿意随他们一道去,也不是为了他,而是她身为世家后裔骨子里刻进去的责任。
裴淮瑾缓缓收回视线:
“谢长钰随我一道,倘若真打起来,乔兄负责转运伤员,沈知懿和陈秋霜负责后方救治,王逸书——”
众人看向王逸书手中持着的巨大弓弩,这才明白他这几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都在做什么。
王逸书自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东西我知道怎么用,但我准头不够,带着去兴许能帮上忙。”
“行——”
裴淮瑾颔首,时间紧急,他没空再说太多,转身率先往门口走去:“出发吧。”
-
寒风萧瑟,槐州比刚刚经历过的甘州看起来还要萧条。
谢长钰看着一路上在店里做生意的人和街上的百姓,挑了挑眉,问身旁的裴淮瑾:
“你一早就将人换了?”
“嗯。”
这街上的人一眼看去没什么问题,但若仔细看去,这些人大多数身材健壮、皮肤黝黑,若是再仔细看,还能看见他们手掌和指腹厚厚的茧子。
那些都是长期行武之人才有的。
谢长钰啧了声,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全城人转移出去,又让闻连烨手下的兵士变成普通百姓的样子换到槐州城里来待命,这裴淮瑾的套路够深的。
也不知那北羌人摊上他是不是要倒大霉。
眼下槐州城的那些“百姓”,正按照裴淮瑾的布置,佯装惊恐地收拾东西,打算往城外逃去。
众人到的时候,闻连烨已经在城楼上了,底下是数千精锐。
裴淮瑾的人一到,队伍自动让出一条路,众人随着他上了城楼,一起到了后方的镝楼里。
闻连烨掀帘进来,连寒暄也顾不上,开门见山道:
“保守估计,北羌来了两万人,这次带兵的是乌河王拓跋顽,是如今北羌的皇叔,在北羌素有不败战神之称。”
裴淮瑾听到拓跋顽的名称,不禁眯了眯眼。
这个人便是九年前那一战的首领。
“我们的人呢,如今有多少?”
闻连烨回道:
“北羌来的突然,如今李将军还在梧州那边戍守,我父亲被派去北域剿匪还未回来,我手里的士兵加上当地驻军,拢共也就八千人。”
八千人……
众人心里都咯噔一声。
北羌保守估计两万人,而他们只有八千人,怕是只能死守到李将军派人来支援。
裴淮瑾手指轻点着桌面,略一沉吟,“死守恐怕等不来援军。”
他的语气平静,然而一句话却炸的在座众人皆是一惊。
谁也不傻,都能明白这句话底下的深意,李将军直接听命于圣上,为何等不来援军,而九年前,为何当时的裴家军也没等来援军?
沈知懿只觉得手指尖发凉,下意识朝裴淮瑾看去。
男人的侧脸刚毅,眼底没有过多旁的情绪,像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沉静地思索着对策。
屋中正沉默着,忽然城楼底下一阵喧哗,听声音,似有谁在喊“裴将军!裴将军!”
闻连烨唰的一下站起来,走到屋外厉声对楼下士兵道:
“大敌当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外面静了一瞬,众人听见楼下那小兵回道:
“回将军,是这些人自称是裴家军的人,要见裴将军,可……裴家军不是……”
“让他们上来。”
裴淮瑾突然出声,“他们是我大哥曾经的下属。”
闻连烨挥了挥手,不多时,外面响起厚重的脚步声,掀帘进来的是徐中行和赵硕。
那赵硕刚一进来就骂骂咧咧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妈的!老子好久没打仗身子骨都硬了!让楼下那几个小鸡崽子把老子扯来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