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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世子他追悔莫及_南楼载酒【完结】(45)

  “不肯再看我一眼了?”

  “是打算现下不看我了,还是永远不肯看我了?”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不经意的语气像是带着丝无奈,不知为何,沈知懿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从前沈家还在的时候,她全身心仰仗的,除了自己的家人,就是裴淮瑾。

  这近十年的时间,她对他的依赖早就已经连同那些漫长岁月,一并长进了她的血肉里,想要割舍连她自己也会跟着刮骨剜肉般的疼。

  就像昨夜,她冻到觉得自己几乎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心里一边是对裴淮瑾极致的怨恨,一边又渴望他能在下一刻推开那扇门,带自己离开这地方。

  那种分列两端的极端心情,就像冻到失去知觉后被骤然暖热的皮肤,几近崩溃的痒、摧枯拉朽的麻、噬心蚀骨,逼得她几近崩溃。

  就在她熬过了昨夜,揣着“恨意”的钝刀,快要将刻着“裴淮瑾”三个字的骨肉从身上生生磨下来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这里。

  那块儿腐烂变质的血肉,便不上不下钉在了那里,碰一下会疼,可长在那里也会疼。

  沈知懿回头看了裴淮瑾一眼,悬在眼眶的泪忽的流了出来。

  她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察地轻叹,男人用自己身上的大氅轻柔地把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别哭。”

  大手落在她的后背。

  男人喉结滚动,嗓音沙哑,说话时胸腔跟着轻微颤了颤:

  “如今法源寺没人敢再欺负你了,过几日我便接你回去。”

  沈知懿的身子很冷,即便现下屋中燃着过多的炭火,她在被子里时仍是觉得止不住的冷。

  从身体里面散发出来的寒意。

  不过裴淮瑾的身体很暖和,他用大氅严丝合缝地将她包裹在滚烫的怀中,过了没一会儿,沈知懿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开始有了温度。

  从被他拥着的身躯,到触着他腰的手指尖,暖意如同生长的藤蔓般缓缓蔓延,带着男人身上独有的龙涎香和皂角干净的味道,几乎将那钉在血肉里的疼痛麻痹。

  房间里很静。

  静到沈知懿能听见裴淮瑾低低的呼吸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抽噎才渐渐止住,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开了口:

  “裴淮瑾,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信不信我?”

  沈知懿的声音很小,又是缩在他怀中说的。

  但裴淮瑾还是听清了。

  他落在她背上的手顿了一下,身形微动,压着眼帘低头看了她一眼。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沾着晶莹的睫毛,很卷很翘,长长的。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挂着泪珠的眼睫毛不住轻颤。

  裴淮瑾收回目光,胸口的起伏有极为细小的变化。

  沈知懿感受到了,微微屏住了呼吸,手指不自觉攥紧。

  过了好半晌,她听见裴淮瑾低哑的嗓音从滚动的喉结里溢出:

  “过去之事便不提了,你好好在此养着。”

  男人的声线平稳,说话的语气同从前每次对她说教时很像,严肃的语气,又带着些无可奈何。

  仿佛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从未对她满意过一般。

  可从前无论秦蓁做什么,他却总是满眼欣赏和赞溢,连带着,他总是对秦茵都比对自己多几分宽容。

  沈知懿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眸中的光一寸寸黯淡了下来。

  时间仿若静止,雪落的声音被无限拉长,离开了他怀中,冷意一丝一丝从手指尖重新漫了上来。

  “所以淮瑾哥哥还是从未信过我对么?”

  她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同昨日风雪中她看他的眼神很像,却比那时候更黯淡。

  裴淮瑾没说话,神情却不言而喻。

  她忽然垂眸轻笑,声音轻飘飘的:

  “原来光风霁月的裴少卿,一直以来都是这般断案的?昨日在裴府当着长公主的面,你何不教他们处死我算了?”

  “你别任性!”

  裴淮瑾的语气中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他的唇线拉直,平静的眉眼间掠过一丝细微的波澜,企图用冷下去的语气遮掩自己心底情绪的失控:

  “沈知懿,你怎么敢将‘死’字挂在嘴边?”

  “我有什么不敢?!”

  沈知懿笑着红了眼眶,“沈家都死绝了,我还有什么不敢?!”

  她逼近他:

  “那便以死明志好了!全了你裴家的清正和体面,从此你裴淮瑾身上再无世人诟病的沾着‘沈’字的污点!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么?!”

  “沈知懿!!”

  裴淮瑾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然后房间里霎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他呼吸重着抬眸,却见对面那小姑娘弯着唇角,眼底笑意狡黠,手中拨弄着床侧的穗子,像是方才那句话就仅仅只是一句逗他玩的玩笑话一般。

  裴淮瑾气息一哽,长舒一口气,语气落了下来:

  “你可知,秦茵的喉咙险些因为那药毁了?”

  “所以呢?”沈知懿轻笑。

  裴淮瑾压着语气,“倘若她的嗓子毁了你以为你……”

  “淮瑾哥哥就那般笃定,她不会冒着毁了喉咙的风险来栽赃陷害于我么?”

  沈知懿虽从小被家人惯得天真,但她到底也是高门大家里长出来的姑娘,很多事情不是看不清楚。

  她用指甲随意划拉掌心,出声打断他的话:

  “淮瑾哥哥怎么就这般肯定?你宁愿信她也不信我对么?还是你同他们一样,信的是‘秦’,不是‘沈’?”

  裴淮瑾沉默了一下,定定看着沈知懿,轻叹一声:

  “此事证据确凿。”

  “……”

  男人的语气带着些哑,像是声音从紧绷的喉咙里挤出来的,轻飘飘又重若千钧般落在沈知懿的耳朵里。

  沈知懿张了张嘴,无力地沉默了下来。

  她看着裴淮瑾,看着他为别的女子同她据理力争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累。

  心底里像是堵了一块儿锋利的冰块儿,砭骨入髓,冷得她浑身不自觉颤抖。

  比昨夜还冷。

  她怎么傻了,若是自己那钝刀无法割舍长在血肉里的情谊,但裴淮瑾手中,可是握着最最锋利的匕首。

  沈知懿扯了扯唇角,无声笑了起来,通红的眼底慢慢盈起一层水雾。

  良久,她缓慢点了点头:

  “是我欺辱于她,是我嫉妒她!淮瑾哥哥,我那么爱你,可她却可以做你的正妻,是我恨极了她所以要害她!”

  沈知懿移开视线望向窗户,影影绰绰的雪花纷纷落下,被风裹挟着不知去向何处。

  她不愿再看裴淮瑾的眼睛,不愿看到他眼中的失望与厌恶,也不再乞求他眼中能有她想要的恻隐和动容。

  她语气疲累而淡漠:

  “既然如此,你今日不应当救我,我作恶多端,就应在这里受罚,直到……直到……”

  直到我离开的那一天。

  沈知懿牵了牵唇角,滞涩的语气从喉咙里苍白地溢了出来:

  “淮瑾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日,我会真的离开你?”

  “离开我?”

  “去哪?”

  裴淮瑾视线锁着她,下颌紧绷,压抑着的呼吸绵长、燥热,一层层渐深。

  “从你那日同我进裴府之日起,你便是裴家妇,我原谅陈家村你醉酒那日说的那句放你离开,但今后,都不要再让我听见。”

  沈知懿今日的话,一言一语都在挑刺着裴淮瑾的神经。

  他倾身向前压了过来,攥住沈知懿的下巴迫她直视着他。

  可她一抬头,裴淮瑾方看清她眼尾的红晕和因为强忍哭意而发白颤抖的唇。

  他的动作微顿,手底下不自觉松了力道:

  “算了……”

  裴淮瑾刚说了一个字,沈知懿突然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吻住了他。

  他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眼神一黯,手背鼓起狰狞的青筋。

  唇上的触感软到不可思议,他身子僵硬,指节紧绷,却没有像上次在永州那般推开她。

  沈知懿毫无章法地在他的唇上吮吻、啃食。

  裴淮瑾微仰着头,嶙峋的喉结重重一滚,口中满是她的香甜。

  男人手臂抬了抬,大手悬停在她的腰际,紧促地呼吸了几下,手臂陡然落了下来掌住了她的腰,紧绷的身体如进攻般前倾。

  就在他打破抗拒开始反客为主回应她的一瞬间,沈知懿却猛地躲开了。

  她湿漉漉地唇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一路往下,报复般在他的喉结上重重咬出了一个带血的牙印儿。

  裴淮瑾胸膛一颤,不自觉的闷哼从喉咙里溢出。

  沈知懿却从他的怀中陡然抽离。

  她看着他不自觉动情的模样,眼神里满是讽刺和戏谑。

  等他看过来的时候,她垂眸弯了弯唇角,突然低低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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