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瑾一一安排下去,因为牵挂着客栈里的沈知懿,语气里早失了冷静。
苏安记下,应了声,小跑着离开了。
裴淮瑾到的时候,王逸书正在跟客栈老板起争执。
客栈老板将几人的行李全部扔了出来,小二揪着王逸书的领子往外扯,而沈知懿和陈秋霜她们也被那几个小二推着往出哄。
裴淮瑾脚步顿了一下,侧头对楚鸿冷声吩咐:
“去将闻府围起来,别让秦茵跑了。”
楚鸿听出裴淮瑾语气里的杀意,不由一怔,他已经许多年没听过主子这般语气了。
“是。”
他低低道了声,转身离开。
裴淮瑾走过去,视线落在沈知懿身上。
那姑娘似是十分痛苦,小脸烧得红彤彤的,眼睛半闭半张,呼吸剧烈起伏着,身子似风中弱柳一般来回晃动。
若非陈秋霜和翠丫扶着,她恐怕早就倒在地上了。
裴淮瑾眉心紧紧蹙了起来,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沈知懿愣了一下,待看清楚是谁之后立刻开始挣扎。
裴淮瑾用强硬的手臂紧箍住她,面容平静甚至有些冷,语气也是这么多日来头一次强硬而冷肃:
“沈知懿,若是不想整个客栈都给你陪葬,就别挣扎!”
第50章 第50章 “别挣扎,我不做别的。……
沈知懿闻言, 小幅度地挣扎了几下,也不知是畏惧裴淮瑾说的那句话,还是难受得没力气再挣扎, 总之逐渐在裴淮瑾的怀里安静了下来。
裴淮瑾低头瞧了眼怀里乖顺的姑娘,眼神中不自觉划过一抹软和, 抱着她朝一旁停着的马车旁走去。
临上马车时,他好似才想起方才客栈那一出,冷声对楚聿吩咐:
“疫情当前, 将方才客栈全部封锁,让人从里到外不间断熏艾, 至于方才那客栈老板……”
他顿了顿,视线往那老板惊恐求饶的眼神上瞟了一眼,淡淡道:
“带去集中隔离点隔离, 其余之事, 随后再说。”
沈知懿烧得昏昏沉沉的,可也听清了方才裴淮瑾那句“疫情当前”。
她深知自己可能是感染了瘟疫, 而这马车裴淮瑾为了不让她受风, 捂得严严实实。
她睁着像是被糊住的滚烫的眼睛瞧了一眼将自己抱在怀中的裴淮瑾,才要用衣袖捂住口鼻, 裴淮瑾伸手挡住了她的动作。
“不必遮挡。”
他的嗓音沙哑,透着疲惫, 末了,他似是怕她不放心, 又补充了句:
“我来之前喝了药,不会那么容易被感染。”
沈知懿还想再说,可这疫症来势汹汹,莫说叫她开口, 现在就是让她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她都很难做到。
她浑浑噩噩地靠在裴淮瑾怀中,耳畔是男人胸膛里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鼻尖又泛起那股莫名令人熟悉的薄荷香夹杂着龙涎香的味道。
不知为何,沈知懿一闻到他身上这味道,心里就无端乱得慌,心跳加快,又莫名委屈得想哭。
沈知懿脑子里懵懵的,顾不上想那么多,连推拒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男人将她紧紧抱着。
她也不知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等到再清醒些的时候,人已经被裴淮瑾抱着下了马车。
原本她以为他会将她抱去集中隔离点,可视线一转,却模糊地看到“州令府”几个字。
沈知懿在男人的怀里再度挣扎起来,哥哥和谢长钰都不在身边,她本能地想离这个男人远一些。
“你放我、放我跟他们一起隔离……我不要跟你回去!”
沈知懿的挣扎和抗拒不加遮掩,力道也没个轻重,小腿不经意一脚踢在了裴淮瑾腿上的伤口处。
裴淮瑾脚步一顿,蹙眉低头看了她一眼。
原本这些时日,他就因着她而反复痛苦煎熬,此刻又挂心着她的疫症,心底里那丝滞闷便全压制不住了。
他手臂上收紧了力道,强迫她乖顺下来,语气也跟着强硬了不少。
一边将她往房间里抱,一边不容反抗道:
“沈知懿,你可知如今甘州城的疫情有多严重?!方才苏安来报,城东已经死了不下数十人,你此刻去集中隔离点便只有等死的份儿!”
虽说那里如今也有大夫,但这瘟疫来势汹汹,传染的速度和死亡率都太高了,且如今还未找到病因,更遑论对症下药。
一想到恰恰在这种关键时刻,谢长钰和那个所谓的“义兄”都不在,裴淮瑾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转而一想,从前沈知懿每每需要他的时候他也从未袒护过她哪怕一回,他便连自己也气。
气来气去,气到最后都不知该气谁,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这次无论如何,哪怕沈知懿今后恨他,他也要护她平安,决不能让她出一点事。
裴淮瑾一路不顾沈知懿反抗抱着她回了房间,将人放在床上。
见她还要起身挣扎着离开,他狠了狠心,二话不说抽了她的腰带。
沈知懿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清醒了一大截儿,一把揪住自己的衣襟,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惊惶地看向他。
裴淮瑾面色冷肃,唇紧抿着,不发一言将她细白的双腕握在一起推至头顶便开始剥她的外裳。
沈知懿猛地瞪大眼睛,一边无力挣扎着一边红着眼圈骂他:
“裴淮瑾你做什么?!你、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又软糯又娇细,原本就发着高烧,此番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小脸上红扑扑的,眼底嗪着一抹水汪汪的泪瞪着她,丝毫没有一丝威慑力。
裴淮瑾的眼神瞬间黯了一下。
他喉结一滚压制住心底生出的那一抹不该在此时出现的滚烫,叹了声,软了语气同她道:
“别挣扎,我不做别的。”
沈知懿眼底的泪到底没忍住落了下来,她抬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鲜血一瞬间充盈口腔。
她在他的手底下反抗,死死咬住他,可她越咬,他将她擒得越紧。
眼前陌生的男人令她惶恐又抗拒,脑中不时闪过一些记忆力没有的片段。
他对她冷眼相对,他擒住她的下巴强吻她,他愤怒地质问她的爱就这般廉价,他喝醉后冷声斥责她,他说“沈姨娘,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沈知懿快要因为这些混乱的记忆崩溃了。
男人刚一松手,她就仓皇爬到床脚将自己缩成了小小一团,把头埋进被中小声抽噎着。
裴淮瑾定定瞧了她两息,最后叹了声气,将床边的被子拉过来把人紧紧裹在里面,语气和缓:
“大夫马上到,你如今发着烧,将被子捂好,别再受凉。”
裴淮瑾从前虽未经历过瘟疫,但他听大哥对他讲过战争过后的瘟疫。
他深知瘟疫虽致命,但却不是最可怕的,而瘟疫中的人心才是最难以把控的。
当成片成片的开始死人,加之封锁了城池后,好人也会被逼疯,烧杀抢夺成为和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人们为了活下去会不惜一切代价。
甚至到了最后,看着身旁一个个倒下的人,看着成片被毁的家园,人们会陷入疯狂,而对于女人、尤其是沈知懿这种娇艳漂亮的女子,这场瘟疫则会成为一场人间炼狱。
裴淮瑾眉心紧锁,搭在膝上的手下意识收紧。
他怕吓着她,没敢对她说出那些瘟疫中残忍的一面。
可哪怕对上她痛恨失望的眼神,他亦没有松口,狠了狠心,道:
“如今外面到处人心惶惶,你乖乖待在这里,等你病好了,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我不要,你放我离开,我要去找谢长钰……”
沈知懿的语气里全是哭腔和对他的害怕,浑身上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昭示着对他的抵触。
裴淮瑾眼神沉了下去,额角青筋跳了几下。
他强迫自己不再看她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他怕看一眼自己都会心软。
他起身,将她的外裳一并拿着向外走去,每走一步,胸口都闷得疼。
终于,听着她无助的啜泣声,他到底驻足在门边,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无力道:
“沈知懿,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现在外面瘟疫蔓延,人心不稳,等你病好我便带你去找他,不会耽搁你与他的……婚期。”
他拿走了她的外裳,又让人在外面守着,沈知懿根本逃不开。
沈知懿抱着膝盖,裹在被子里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小姑娘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从前在沈家只要她一生病,全家人都围过来关心她,逗她开心,可如今,她只剩自己孤零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困在房间里。
她紧咬着唇坚持了好半天,一想到方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无礼与强势,最后还是没忍住委屈地哭出了声。
她好想哥哥,好想谢长钰他们。
那个男人是混蛋……
楚鸿见裴淮瑾从房间里出来时脸色发白,忍不住上前,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