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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世子他追悔莫及_南楼载酒【完结】(96)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呼吸才终于缓了下来,慢慢直起身子,回头隔着门扇看向屋中。

  许久,男人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时的脚步竟有些撑不住的踉跄。

  她全都记起来了,他给自己的幻想、他的侥幸,他自以为能够重新开始的一切,都在她记起的这一刻结束了。

  从来坦然自持的裴淮瑾裴少卿,居然第一次不敢面对一个小姑娘责问和厌恶的眼神,所以他仓皇逃了。

  连他自己都不齿自己的懦弱。

  可那厌恶的眼神,尽管只是那不小心流露出来的短短一下,也足够令他痛不欲生。

  裴淮瑾不知自己怎么走去的屋外,楚鸿匆忙从外面跑进来他也未曾察觉。

  直到楚鸿唤了他好几声,裴淮瑾才失神地望向他,眸子里的狼狈无处遁形。

  楚鸿皱起了眉,想起屋中之人便也大约知道主子这般失态是为何,犹豫了片刻,还是先将当务之急说了出来:

  “爷,城西的裴家军……裴家军也有了瘟疫。”

  裴淮瑾的眸光闪烁,渐渐的,男人神色收拢。

  他垂眸深深呼出两口气,竭力调整好状态,哑声问:

  “徐中行那里怎么样?”

  “徐将军无事,是三营的一个小兵,已经被隔离了,与他接触过的人按照爷之前的方法,全部隔离起来观察了。”

  裴淮瑾略一颔首,回头看了一眼,“去将我让你寻来的两个女护卫调来,照顾好她。”

  说罢,他勉强撑着自己挺直了身子,提步下了台阶,朝门外走去。

  州令府的马车缓缓驶出梧桐巷,大街上已经同昨日比萧条了不止一点,寒风刮过,枯叶乱飞,满目疮痍的街上没有一个人,只有闻连烨的士兵带着面巾在清理倒地的尸体。

  马车行驶在大街上,马蹄和车轮回荡着空寂的声音。

  忽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个人,哀嚎着扒住马车,口中不住喊着“救我!救我!”,悲怆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透过被风吹开的车帘,裴淮瑾瞧出他扒在马车上的皮肤已经溃烂生疮。

  楚鸿将人一脚踢下了车,立刻有士兵过来将人绑了起来,押送至隔离点。

  “如今城中到处都是这样的百姓。”

  楚鸿解释。

  裴淮瑾颔首,并未多言。

  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当中,所以沈知懿绝不能出来。

  马车又行驶了会儿,一路上都是这般破败的景象,好像前几日甘州的车水马龙都是一场幻觉一般。

  裴淮瑾手指放在桌上点了两下,忽然想起来什么,问楚鸿:

  “圣上那边,可有回信?”

  前几日他将秦安密谋的名单派人交到了圣上手中,也写了沈家之案如今已有证据,可重新审查。

  然而一连几日圣上并未回话,这让他心里隐隐生出另一种本不该有的猜想。

  果然,这次楚鸿又是回答说没有。

  裴淮瑾手指顿了几息,幽暗的眸子里神色莫测。

  楚鸿又说:

  “方才桑布他们想来求主子一个出城符牒,被我给挡回去了。”

  “你做得很好。”

  裴淮瑾缓缓开口,“如今瘟疫当前,任何人不得随意放出城。”

  况且还是那三个同大燕不是一条心的北羌人。

  “还有,谢……谢三公子今晨在城门外闹了起来,我们的人险些拦不住,最后是谢大公子的人将人带走了。”

  对于这一点裴淮瑾早有预料,他淡淡应了声,没说什么。

  未出片刻,马车在城西的军营外停了下来。

  马车里分外安静,楚鸿在车外等了许久,主子才从车里走了出来。

  楚鸿看了他一眼,并未瞧出他神情中的异常,只是不知为何,那双原本就有些疲惫的眸中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赤红。

  很快,那些情绪全都荡然无存,裴淮瑾又变成了那个清冷端方的裴大人。

  如今的裴家军早都已经算不上是裴家军了,在那一年裴鹤枕出事,镇国公回京后,整整九年,裴家军都像是几乎被人遗忘了一般。

  一部分裴家军被分配到了别的军营,而更多的则是年龄到了后解甲归乡了,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还留在裴家军的军营里,朝廷不给拨付银子,他们平日里便靠开垦过去的军屯为生。

  而这里面最高级别的将军就是徐中行,是此前裴鹤枕的副将,跟着裴鹤枕的时候二十八九,如今年龄也近四十了。

  徐中行只知道梧州如今新来了一个梧州令姓裴,并不知道裴淮瑾的身份。

  然而当他看到裴淮瑾的一刹那,他就恍惚以为曾经的骠骑将军回来了,他怔怔盯着裴淮瑾的脸看了许久,眼神中似有怅然和激动。

  裴淮瑾瞧出他神情中的情绪,并未隐瞒自己的身份,躬身对他作了一揖:

  “从前听兄长提起徐将军时称将军骁勇善战、侠肝义胆,今日一见果如兄长所说。”

  徐中行一个年近四十铁血铮铮的硬汉在听见裴淮瑾提起兄长裴鹤枕的时候,也不禁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扶住裴淮瑾的手臂,将他托了起来。

  “裴……裴大人快快请起!本将受不得您这一拜!”

  他的视线来回在裴淮瑾的脸上和身上扫视,“裴大人、裴大人仪表堂堂,丰神俊朗,有当年骠骑将军的风范!”

  裴淮瑾似是也想起了兄长,沉默了一瞬,随即他视线往军营中巡视一圈,问道:

  “如今这军营中怎么样?”

  徐中行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边陪他往进走,一边回道:

  “想不到新来的梧州令是小裴大人,城西的军营如今还剩近千人,另外还有三千余人在城外,他们都不愿意走,小裴大人封城封得及时,城外的弟兄们倒是无事,就是这军营里有约莫三四个人有了症状,都隔离了。”

  裴淮瑾颔首:

  “大夫如今已经找到了瘟疫的病因,相信很快就能研究出对症的药方。”

  这次瘟疫唯一庆幸的是,同十几年前那次的病症十分相似,估摸着病因也八九不离十。

  徐中行连连应是。

  一路过去,碰到的士兵看到裴淮瑾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看徐中行又看看裴淮瑾,最后激动地对裴淮瑾抱拳行礼。

  倒是其中有一个身形圆硕的彪形大汉,看见众人围着裴淮瑾激动不已的样子,他从口中抽出草杆儿,呸地往地下吐了一口,骂道:

  “什么狗屁姓裴的!他们裴家早就把我们忘了!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从不曾与我们联系!这狗屁小裴大人我看若非被贬谪在此,也不会来看我们!”

  他哼了声,一把拉住一个想上前的士兵,骂道:

  “你们怎么这么没出息?!谁知道这狗屁小裴大人是不是为了利用我们!”

  他身体壮硕,骂的声音也大。

  裴淮瑾从人群中瞧了他一眼,朝他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那壮硕男人见状也立刻站直身子,挺起胸脯瞪着一双牛眼睛看他:

  “怎么?想打架不成?!”

  “赵硕!你怎么说话呢!”徐中行骂道。

  裴淮瑾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赵硕?”

  赵硕哼了一声没理他。

  “裴家不与裴家军取得联系的原因,你们徐将军应当知晓,在这里我不与你解释,但你是否要告诉我——”

  裴淮瑾笑看向他,俊朗的面容清隽舒朗:

  “既然你如此痛恨裴家军,为何留在这军营中九年不肯离开?”

  “你……”

  裴淮瑾刚一说话,那赵硕猛地瞪大眼睛看向他。

  待看清那张与骠骑将军一般无二的脸上那丝善意的调侃后,他脸一红,哼了声别扭走开。

  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念叨:

  “若不是徐将军留我,谁愿意留在这一样!”

  徐中行走上前来,尴尬道:

  “老赵他就这性子脾气,心不坏,大人莫要见怪。”

  裴淮瑾从逐渐远离的赵硕身上收回视线:

  “赵硕性情中人,何来怪罪。”

  裴淮瑾在军营里看了一圈,同徐中行聊了聊如今军营的情况,临离开前,徐中行叫住了他,郑重道:

  “小裴大人是骠骑将军和镇国大将军的亲人,便是我们裴家军的主心骨,小裴大人倘若有任何需要,咱们裴家军随时听候差遣!”

  军营里的铁血汉子都是极重情义之人,尤其这些人还都是镇国公和裴鹤枕一手培养起来的裴家军。

  后面围着的那群人听了徐中行的话也激动地高喊:

  “对!随时听候差遣!”

  “对对!”

  “近十年了!裴家军又要活过来了!”

  有些人喊着喊着居然激动地偷偷掉了几滴泪,又怕别人笑话他,急忙低下头去抹了抹眼睛。

  裴淮瑾在他们面前站定,视线一一从他们面上扫过,而后极其郑重地严肃地对他们躬身做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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