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懿!”
裴淮瑾瞳孔骤缩,呼吸停滞。
他趁着沈知懿哭得手不稳的时候,猛地抢下她手中的瓷片,将人紧紧抱进了怀里,钳制住她想要反抗的动作,胸腔里的心跳震得沈知懿疼。
下一瞬,他箍着她的后脑,重重吻上了她的唇。
沈知懿在他的唇齿间呜咽挣扎,她重重咬上他的唇,可他却像毫无所觉一般,掠夺着她口腔里本就稀薄的空气。
这个吻同法源寺的那个吻不同,这个吻和着血腥,隔着太多恩怨是非。
两个人都绝望而无力。
渐渐的,沈知懿失去了反抗的力道,裴淮瑾的吻也变得温柔。
他一遍遍轻吻着她的唇,描摹着她口腔的轮廓,呼吸滚烫,动作虔诚得近乎膜拜。
沈知懿被迫微张着小口接纳他。
忽然,不知从裴淮瑾的口中渡了什么给她,还不待沈知懿反应,他从她的唇上抽离,虎口在她的下颌上一卡,沈知懿便将那东西咽了下去。
沈知懿皱着眉,猛地抠进自己的喉咙,可还没用力,浑身却刹那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身子一软被裴淮瑾接进了怀中。
“对不起……”
裴淮瑾低低道。
他刚吻过她的唇在苍白的脸上艳红的突兀,眼尾的红映着语气里的颤抖:
“对不起沈知懿,即便你恨我,我现在也不能放你离开。”
他闭了闭眼,将她放回床上,“你别的不要想,好好休息,我去让人再煎药来。”
第53章 第53章 “倘若我说,我不愿意放……
那日沈知懿被裴淮瑾喂了软筋散, 后来他又强逼着她喝下了有安神效果的药。
足足用了两日时间,沈知懿才终于彻底接纳了自己的所有记忆,接受了那些不想承认的事实, 将它们完完全全归位在自己的认识里。
尽管那一段曾被她遗忘的记忆中除了痛苦什么都没有。
这漫长的两日,裴淮瑾一次都没来过, 倒是封南叙,不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晃悠。
每每看到那张酷似曾经的裴淮瑾的眼眸,沈知懿都不由一阵恍惚。
曾经沈家还在的时候, 沈家三小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的人生会变成这副模样。
沈知懿靠坐在床边, 端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她知道裴淮瑾命人在她的药里一直加有软筋散,所以她的浑身才总是没劲儿。
沈知懿视线落在桌旁背对自己的男人身上,看了半天不禁笑道:
“封大夫总是这般在我房间里进进出出, 就不怕也感染上疫病?”
封南叙同她相处几日, 也与她有了些许相熟,闻言提唇戏谑道:
“如何能不怕?你可知这次的疫病已经死了多少人了?”
沈知懿心里咯噔一声, 面上却不显, “多少?”
“二百多人了。”
封南叙拿着针包走近,“除了一开始城东死的那二十几人, 后面的有一多半是死在隔离点,还有些是独居一人的, 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另外还有一部分, 是动乱被杀和……裴大人命人杀了的。”
沈知懿眉心一跳。
她从前没经历过疫情也没听谁提起过这些,但如今乍然听说裴淮瑾派人杀人,沈知懿稍微一想便知道是为了什么。
只是她想不到如今甘州城竟然已经乱成了这样。
封南叙瞧出她神色里的担忧,宽慰道:
“你放心, 如今甘州城尚算平静,裴大人手段了得,又同闻将军有交情,镇压得住,这事兴许换个旁人来,甘州城都要大乱。”
封南叙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只是瞧见这姑娘这几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再加之她如今还犟着不肯用药,他便多少起了恻隐之心。
告诉她这些也只是想让她看清楚如今外面的形势,惜命一些好好喝药治病。
沈知懿听他说这些,忽然沉默了下来,直到她的手指传来一阵酸胀的疼,她才猛地回神,一下将手指从他的手中抽了回来。
“封大夫不必再替我看了,封大夫好意,但我……”
她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自己在犟什么,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同裴淮瑾再扯上关系。
封南叙:“恕我直言,姑娘的病很严重,如今姑娘就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倘若气泄了,怕是不出三日……”
沈知懿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微曲,抬眸看向封南叙。
床边的男人微微颦着眉,语气带着一丝说教的严肃,眉眼间疏离而端正,日光下,他琥珀色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沈知懿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封大夫。”
封南叙蹙眉看向她,就听沈知懿嗓音轻轻的,明明还是小姑娘的年纪,语气里却有种苍白:
“我可以摸摸你的眼睛么?”
封南叙捏着银针的手骤然一紧,没同意也没拒绝,就这般直直看着她。
沈知懿却是笑了,手指隔着虚空轻轻划过封南叙的眼睛,喃喃道:
“若是一切都停在那个时候,多好,封大夫,你有没有那种吃了后能让人重新失忆的药?”
封南叙眼底神色复杂,“沈姑娘还是看开些……”
话刚说到一半,房门被人打开,几日不见的裴淮瑾出现在了门后。
裴淮瑾今日穿着一身玄色官袍,宽大的锦袍愈发显得他身形瘦削,他的脸色苍白憔悴,从前审理案子几日几夜不睡都毫无影响的裴大人此刻眼底竟也有了隐隐乌青。
裴淮瑾的视线落在沈知懿的手上,继而顺着移向封南叙那双眼睛上,眸光黯了黯。
他掩唇咳了两声,敛眸压下眼底黯色,淡声道:
“封大夫辛苦,方才陈秋霜来,说是有一治疗疫症的方子想与封大夫探讨。”
封南叙会意起身,淡淡颔首,“我这便去。”
封南叙一走,屋中又恢复了死寂,四周的空气甚至都如浓稠凝固了般令人窒息。
这是两人从那一日不欢而散后第一次见面。
沈知懿方才同封南叙在一处时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面对裴淮瑾时便只剩下了警惕与疏冷。
裴淮瑾定定盯着她瞧了半天,放下食盒端起里面的碗,“喝药了。”
沈知懿忽然就笑了:
“裴淮瑾,你除了这句话就没有别的话了么?”
她的语气尖锐,充满锋利的嘲讽。
裴淮瑾却像毫无所觉一般,敛眸瞧着她,低低道了句,“对不起。”
沈知懿提了提唇角,眼圈却不受控制泛了红,语气带着怨和悔恨:
“倘若一句对不起能换回春黛,那我说一万句都行。”
裴淮瑾沉默了下来,良久,他走到床边,嗓音低哑平静:
“我不想再强灌你。”
沈知懿眼泪溢出眼角,讽刺般笑出了声:
“裴淮瑾,你要么放了我,要么……干脆杀了我。”
裴淮瑾垂下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几下,固执地说:
“喝药了。”
“我不喝!”
沈知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挥开裴淮瑾端药的手,那一碗带着血腥味的药便被她尽数挥在了地上。
裴淮瑾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面将手上的汤药擦掉,一面吩咐外面的侍女:
“再端一碗。”
沈知懿:“……”
沈知懿蹙眉瞪着他,原本死寂的心里到底窜上了一抹说不清的怒意:
“裴淮瑾!你如今这般,有何意思?!你我早就已经两清,我也不再是裴府的妾,你凭什么拘着我?!”
裴淮瑾接过侍女重新端来的药,起身走至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神情几经流转,最后又都归于沉寂:
“先将药喝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沈知懿才发现裴淮瑾宽大的袖摆下,手腕处裹着一圈厚厚的面纱。
她下意识看向他手中的药,忽然想起方才那药碗靠近时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才明白裴淮瑾这是以血入药了。
沈知懿沉默地别开视线。
她一侧首,脖颈下能看到有一小片肌肤已经隐隐发了红,那是皮肤溃烂的先兆,而那疫病但凡皮肤溃烂到死亡,不过一两日的时间。
裴淮瑾微微皱眉,眼底划过一抹痛苦和心疼。
他盯着她看了几眼,轻叹一声,靠近过来,狠了狠心一把攥住她的脸颊。
也不知他如何用的力,沈知懿的双唇轻易便被他掐开,他冷着脸将药碗比在她的唇边。
苦涩的药汁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儿灌入口腔,沈知懿猛地瞪大眼睛,眼圈被匆忙灌进来的药呛得泛红。
少倾,她终于反应过来,在他的手底下疯狂挣扎起来。
尽管沈知懿如今没有多少力气,但这般一挣扎,裴淮瑾手底下的动作到底失了准头,药汁撒了出来。
裴淮瑾眼神盯着她,片刻,他将那药灌进了自己口中,而后猛地掐着她的脸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