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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永嘉_行期一【完结】(101)

  对蜀军来说,既有地利,又有人和,且天气越来越热,北军不耐湿热,连天时也倒向了他们那边。再看秦烈这边,拖得越久,粮草越难供应,且朝中质疑之声越来越大,无数奏本摆上了御案,若不是皇上压着,少说也是无能之罪。

  种种因素下,秦烈不得不孤注一掷,妄图自以山间小道进山,绕到蜀军背后伏击。

  却不想此举正中蜀军下怀,先头部队被人围在山道截杀,秦烈身先士卒冲在前面,也被流箭射中,当即掉下马来,身受重伤,如今生死不知。

  令仪听到消息,当夜便生起了病。

  她看似柔弱,却鲜少生病,一来得益于十五公主昔日在宫中为她打的底子,二来是她情绪引而不发,擅长自我消解,便很难起病灶。

  只是这一次不同,她本就没了亲人,这一身这一世只系于秦烈身上。

  之前百日已十分担忧,若连他也不在,她在这世上便只剩自己一人孤苦伶仃,活着竟不知为何。

  她这病来势汹汹,却还不忘嘱咐秦小山。

  端王受伤之事只见于战报,寥寥几人知道,如今多少人盯着端王府,未免人心浮动,万不能从她这里窥到破绽,是以只偷偷拿些药便是,万不可请大夫,更不可请太医。

  她勉力交代完,便烧得人事不知。别人看她浑身滚烫,药水难进,只觉万分凶险,于她自己却并不觉得,她此时正在做梦,梦里自己正站在一条河边,河对岸母妃和太子哥哥正遥遥看着她。

  虽然是梦,她却什么都知道,知道母妃与太子哥哥早已不在人世,她非但不怕,反而高兴地问:我这是到黄泉了吗?母妃,太子哥哥,你们是不是来接我的?十五姐姐和流翠姑姑都不在,是不是她们还没死?秦烈,他也还没死?!

  太子哥哥道:是啊,死了的人才来我们这边,他们都还活着,你也回去吧。

  令仪怔怔看着他,秦烈还没死,十五姐姐和流翠姑姑也还活着,她本不该走的,可是这会儿她却想踏过河去。明明秦烈对她百依百顺,日子过得极为美满,可她这一刻看见太子哥哥与母妃,不知为何只觉得累,从心底发出的疲累,累得她不想回头,只想躺进眼前这一片温暖的水中,随风飘荡,随意到哪里去。

  她往前一步,踏入水中。

  太子哥哥微笑问她:小十七,你真的愿意走吗?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和事?

  她侧头回忆,可只一想,便觉头痛欲裂,母妃心疼地说:别想了,想走就走吧,那世间本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来这里,让娘好好疼你。

  一句话,说的令仪红了眼眶,她快步往里走了几步,想要回到母妃身边。

  她想要变成孩子,扑进娘亲怀里,可下一刻她被人拽出了河水。

  她睁不开眼,只觉有人钳制着她的下巴,逼她张开了嘴,紧接着嘴上一软,苦涩的药汁渡进了她的口中。她不肯咽,药汁尽数顺着嘴角流出,可渡药之人极有耐心,又一点点地渡过来,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渡了多少口多少碗,床褥被打湿大半,到底还是喝下去不少,她的高烧终于开始慢慢消退。

  她又昏睡了几个时辰,这才虚弱睁开眼来。

  第一眼看到床边趴睡着一个男人,她大惊,可还未等她叫人,那人便睁开一双利目。虽眼中尽是血丝,一身风尘仆仆,脸颊凹陷,更是胡子拉碴,她又岂能认不出,这人便是秦烈。

  她还未说话,眼泪便流了下来,秦烈俯身抱着她宽慰:“别怕,我回来了!”

  尽管他身上满是尘土,却仍闻得到血腥气,令仪担忧地问:“你不是受伤了?”

  秦烈道:“不过一点小伤罢了,不碍事。”

  令仪不信,逼着他解了衣裳,便看见肩头包扎的布带隐隐透出鲜红的血迹。

  忍住又要落泪的冲动,令仪问:“你们获胜了吗?便是获胜了,受伤了也该休养一番,何必这么着急回来?”

  两军仍在对峙,秦烈得知她生病的消息,便不顾众人阻止,快马疾驰回来。也幸好他日夜兼程,一刻不敢停歇地回京,否则只怕如太医所说,公主撑不过今夜。

  一想到这里,秦烈便不由后怕,手颤抖着抚过她消瘦的脸颊,“此事说来话长,你先用些白粥垫一垫,还要再喝一碗药,这高烧怕是要反复几次才能完全消退。”

  令仪听话地任他喂她喝了粥,又用了药,此时才听他说了事情起末。

  令仪立时大急:“将军擅离职守回京,这是杀头的大事,你、你快些回去!”

  她仍旧虚弱,一着急便喘起来,秦烈忙扶住她,“你这情形,我如何能离开?便是回去,也是心不在焉,又何谈指挥大军?放心,我这次回来无人知晓,你好好养病,待你好一些,我即刻便走!”

  令仪道:“可若你这个将军不在,蜀军发起突袭又该如何?”

  秦烈道:“如今他们早被我们围在圈中,自顾不暇,我久攻不下,和此次受伤不过是演戏给别人看罢了,不想竟让你这般担忧,是我的错。”

  令仪自责道:“是我太过软弱,惹得你担忧。可你一个领兵的将领,如此做戏是为了给谁看?”

  秦烈道:“父皇去年派了他的心腹大将,以为势在必得,结果败了个灰头土脸。倘若我一去,一两个月便胜利凯旋,他们会如何想?”

  令仪道:“自然是端王爷用兵如神,为朝廷除去心腹大患,难道他们不该高兴?”

  秦烈慢慢道:“他们不会高兴,只会觉得我很危险。”

  他自嘲:“倘若我不先败上几场,朝中那些人如何安心?庞老将军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摆?”

  令仪蹙眉:“将士出征,不想着如何打胜仗,还要盘算如何打败仗,真是荒唐!你们便是这样打下的江山?”

  秦烈道:“以前是打江山,如今是坐江山。父皇以前要的是胜,如今求的是稳。”

  令仪默然片刻,道:“你们各有各的考量,可因此枉死在战场上的那些士兵当真无辜至极。”

  刘家那般腐朽不堪的皇室,竟生出这般悲悯良善的公主。

  秦烈心中爱极,却又担心她太过忧虑,忙道:“若非如此,不止我,只怕那些曾经跟随我东征西战的将士,也要被忌惮排挤甚至屠戮。这些士兵的家人我会妥善安置,至于他们的仇.......”秦烈顿了顿,再开口语气隐含刀锋之意:“我必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秦烈在府中呆了三日,直到令仪病情不再反复。

  离开前,他再三叮嘱她不必为自己挂心,千万照顾好自己。

  自小到大,他出征过无数次,这次最为担忧不舍,尤其是想到她说起自己做的那个梦,只是听着便将他惊出一身冷汗。甚至晚上一合眼,便梦到她头也不回地要走进水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他能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从他指尖流逝。

  就像怀揣着什么偷来的东西,距离还回去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不甘心,也不信自己毫无办法。

  只要他一直守在她身边,让她轻松无挂碍地生活,她便不会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以,他以最快地速度返回蜀州,紧接着发起总攻,之后又带着几百近卫,马不停蹄地返回殿前复命。

  这一仗虽胜,却拖了几个月,实在算不得多大的功绩,而之后殿上发生的一幕,更令端王的功劳不值一提,甚至该被治罪。

  ——东宫授意的御史参奏端王虐杀降将,称蜀州耿庆早已投降,只降书便上了三封,偏端王不受,非要瓮中捉鳖,甚至还以身犯险与他单独比试,最后将人捅成了筛子,虐杀至死。不仅耿庆,其余曾经涿州宋老将军那些义子,纵然阵前投降,端王也充耳不闻,一一斩杀。

  秦烈微微一笑,表现地极为宽宏大度,“战场形势风云万变,他们不过是假意投降,诱我军深入罢了,御史大人没打过仗,不明白其中关窍,本王不与你一般计较。”

  御史差点被他气了个倒昂,还好有他的同伴在一旁搭腔,“想必端王此言不虚,否则那些人与端王殿下并无仇怨,端王为何要虐杀他们?”

  秦烈闻言眉峰微挑,那御史已经答了起来,“听闻昔日端王妃在涿州时,本被伪朝奉为长公主,便是被耿庆当众调戏逼迫,才不得不委身宋平寇。想必端王殿下早就怀恨在心,因此才.......”

  搭腔之人故意喝道:“大胆!端王妃乃江南陈家之女,孙御史为何这般信口雌黄?!”

  孙御史冷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现下端王妃到底何人,朝中谁人不知?若只是一个端王妃也便罢了,可她昔日与宋平寇生下一子,如今.......”

  他的话未说完,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秦烈疾步上前,只一带一转,便拧断了他的脖子。

  朝中大半数都是文官,便是手中有过不少人命的,也鲜少见到有人这般死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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