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今日,皇贵妃却亲自来了,李少宝暗自揣测,或许这一张一弛便是皇贵妃的手段。
皇上与贵妃相处时,并不需宫人在旁伺候,李少宝忙退到殿外,看似关上了门,实则宫人自有偷听的本事,很快便听到里面的动静。
一开始是皇上低喝:“荒唐!她是太上皇的嫔妃,岂能私自出宫?!”
接着是皇贵妃的声音:“太上皇有那么多妃嫔,怕是连十三姐姐是谁都已记不得,让她假死出去,根本无人在意。”
之后无论皇贵妃如何求情,皇上始终不肯松口。
李少宝虽然没了孽根,心理却依旧是个男人,只觉皇贵妃简直异想天开。
女子一旦被男子拥有,无论是妻是妾或是外室,就会变成他的所有物。
除非男子休弃,否则便是他死了,她也要为他守贞。
更何况,这个男人不仅是皇上的父亲,更是太上皇。
无论是为了皇室声誉,亦或是太上皇的颜面,皇上都不会答应,不治皇贵妃的罪已经是圣恩浩荡!
皇贵妃求了许久依旧无果,声音冷了下来,“既如此,臣妾便回去了,皇上日理万机,日后也不必在重华宫与乾清宫间来回奔波了。”
之后便是衣裳摩擦的窸窣声响,想是皇上将人搂住,无奈地叹气,“怎么到了宫中,脾气变得这样大?”
皇贵妃拖着长腔问:“或许因着你做了皇上,我也变得贪心,想要的更东西更多。皇上给,还是不给?”
李少宝纵然不算是完整男人,也被最后一句话娇浑身一抖,不难想皇贵妃那张脸此时是如何娇俏的神色。
皇上果然耐不住,沉吟道:“你若想让她出宫,我可以封她做居士,在宫外修行。除了守些基本的清规戒律,依旧有人服侍照顾,岂不比孤身在外过得自在?”
李少宝心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区区一个无宠太妃,只要不玷污皇室清名,在哪其实都一样,前朝也有太妃甚至后妃去宫外清修的先例。至于是去清修还是享福,还不是皇贵妃一句话?
到此,皇贵妃已经得偿所愿。
不想皇贵妃仍不满足,声音哽咽起来:“十五姐姐曾助我逃跑,你不许她靠近京城;十六姐姐嫁与谢玉,你不愿我与她走得太近;虽则进了宫,焕儿也不能养在我身边......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一个姐姐,最没有妨碍的,你却要她去做姑子......”
皇贵妃一哭,皇上立马败下阵来,连声地哄:“你莫哭,我都依着你。”
之后便是唇舌交接的黏腻水声,李少宝不敢再听,忙吩咐宫人备水去。
是夜,令仪宿在了乾清宫,趴在真龙天子身上,用印章沾着墨,在他胸口一个接一个地按戳。
秦烈抓住她的手,声音餍足而沙哑:“别闹!”
虽则墨迹不至于洗不掉,可御用的松烟墨,盖在人身上,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洗的干净。
令仪收起了印章,看着他身上的墨汁,嫌弃着往后挪了挪。
这行为已经不能用恶劣来形容,秦烈冷哼一声把她捞回来,她自作自受立时被沾了一身,尤其身上还有适才欢ai时的薄汗,更是黑乎乎一团又一团。
她越推他,他越往她身上贴,肌肤相亲很快又要起势,她不敢再挣扎,窝在他怀里,忽然对他的字十分感兴趣,“原来你的字叫重光,谁为你取的?”
秦烈岂会看不穿她转移他注意力的小盘算,更知道竭泽而渔的道理,并未强求,答道:“祖父取的,他说我性情如火,过于暴躁,给我取名烈字要我时刻记得凡事按捺住性子,三思而后行。本来想取字如泽中和一番,可后来又觉得,若能一条道走到黑,未必不是另一条生路,干脆名烈自重光,都是火势,以毒攻毒。”
令仪羡慕道:“名字名字,我便没有字,连名都是八岁那年才取的。”
秦烈自然不会忘记,“我知道,谢玉为你取的。”
声音十分牙酸,令仪刚求人办了事,礼尚往来哄他道:“皇上真龙天子,不知能否为臣妾赐字?”
秦烈道:“不是早就给你取了?静柔,柔静,你喜欢哪个?”
令仪虽是哄他,也有自己的喜好,这两字实在太过普通,不好直接回绝,只不搭腔。
秦烈道:“烈火,柔风;烈火燎原,静水深流;世上哪还有比这更好的名字?”
难怪他对这名字有执念一般,连给她的假身份上也是这个名字。
她想了想道:“其实名字并不重要,习惯就好。”
秦烈瞪她,她自知理亏,仰头亲了亲他嘴角,耍赖地问:“无论我用什么名字,都还是我,又有什么区别?”
秦烈除了赞同,还能如何?
只是在她亲完后撤时,扣住她的腰身,“公主也为自己刻块章吧。”
刻章费力又费神,令仪并不十分情愿,“为何?”
“刻上你自己的名字,沾上朱砂,再往我身上盖,印在胸口和这里......”他拉着她的手一路往下,握上去不许她松开,贴在她耳边低笑:“玉玺朱砂,千年不褪,一如我,从头到尾,永永远远......都是公主的。”
第79章 选秀 。
太子七月大婚, 太子妃是之前定下的大理寺卿之女。
大理寺掌管刑狱,独立于六部之外。
大理寺卿虽地位超然,却不过四品官, 几乎没有入阁的可能。
秦烈为太子选这样一位太子妃,显然不愿太子借助岳家的势力, 更不愿有外戚专权的可能发生。
大婚第二日,太子带着太子妃进宫谢恩。
太子还不到十七, 身形还未完全长成。太子妃比他大两岁,能被选为太子妃, 自然面容姣好,此时虽面带羞意,行为举止却落落大方, 一看便是十分稳当妥帖之人。
太皇太后与太后皆宫门紧闭, 只秦烈与令仪嘱咐了他们几句,又厚厚赏了些东西。
他们离开时,太子下意识想去拉太子妃的手,太子妃本已经握住,大约是忽然想到还有长辈在, 立时火烧一般地松开。太子未察觉,又傻傻伸过手来, 太子妃不得已,轻轻打了他手背一下,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忙缩回手去。
两人自以为衣袍宽大,无人察觉,岂知全被令仪看在眼里,她没忍住轻笑出声, 只见那两人身形一僵,之后步履都快了几分,逃一般地消失在宫门处。
秦烈原本对太子今日表现不太满意,——不过娶妻,竟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可转头便为他们小夫妻说话,“孩子脸皮薄,看见便看见了,何必笑出声来?”
令仪道:“你不懂,我这是为他们高兴。——也只有年少结发,才有这般情状,日后年岁增长,只怕再也找不回今时今日的心情。”
秦烈没再说话,只怜惜地挽起她的手。
年少结发,是他注定给不了她的东西。
她只是随口一提,并未想到那一层,见过太子妃,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去学堂看看,晚膳前便回。”
秦烈薄唇紧抿,这又是他拒绝不了她的恶果,哪有皇贵妃时不时要出宫的?
可既然答应了,此时再反悔不得,只能黑沉着脸看她乔装打扮,欢天喜地地出宫去。
令仪到了女学,十三公主却不在,一问方知她陪女将军二人回冀州办事。
不过贵女比之前又多了十几人,课程也未落下,如今教导贵女的又多了位夫子。
当年七皇子入主京城,命史官删减他逼.女干亲妹,叛逃京城的内容,史官不从,他杀之,命下一位史官删减,就这样一直杀了七位史官,杀的文武百官尽皆跪在宫门外求情,这才不得不作罢。
七皇子所作所为被第七位史官的儿子记下。
而前六位乃祖孙三代,两百余年的史官世家被杀的绝了门户。
新来的夫子便是那位史官世家残存那一人,因着女子不能为官,不能著史,才得以幸存。
令仪早已不会将亲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见到她时,却依旧欲深深鞠一躬。
夫子拦下她:“娘娘不必愧疚,且莫说您未曾对不起我。便是要拜,也该我为涿州、江南乃至天下百姓,拜谢您的大德。也要感谢您,让我不过动动嘴皮子,便能有容身之所,安睡之处,饱食之地。”
令仪不禁诧异,又想到她出身史官世家,自然有自己的办法获知内情。
夫子所谓的动动嘴皮子,不过是每十日里有两日给那些贵女们讲讲史书上的故事,其余时间都在自己房间里修史,修的正是翰史。
令仪已看过不少史册,却从未见过翰史,今日方知史书也要经过修正。
有些史官因着皇权或者私心,不得不对某段历史删减美化甚至恶意污蔑,还需要其他史官再多番考证,最后才能成册。
令仪看向桌案,翻开的一页正巧写的是嘉禾帝十五年左右天灾那几年。
写着嘉禾帝沉迷丹药,一心求道,大兴土木,灾情不得救济,时年路有饿殍,北方几州,甚至人尽相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