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与她一起见过恭王妃,至于两位太子嫔,根本不够格面见皇上,唯独令仪自己召见。
这两位都是极为美貌之人,一人明艳动人,一人娴静秀美。
容貌娇美意味着能吸引太子多往她们房中去,她们的同胞兄弟都不只一个,应当都是好生养之人。
令仪与她们聊了几句,便能看出这两人性情,明艳动人的那位心直口快,娴静秀美那位却颇有心机,短短几句话便不动声色地贬低了另一人抬高了自己。
待两人离开,令仪问下朝回来的秦烈:“太子嫔不需看性情的吗?”
秦烈道:“不过一个妾罢了,不安分守己去母留子便是。”
他语气如此平淡,仿佛在说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就像那日他说要找女子配给吉安,只为延续血脉一般。
相比于女子嫁人前百般衡量,家世、人品、前途与情意.......
原来男人在挑选妻妾时,竟这般简单直接。
尤其对于手握权柄的男人,甚至简单到了粗暴的地步。
贤妻美妾,不过各司其职罢了。
便是他们最为看重的正妻,也不过只提供一种价值,若提供不了,依旧可以更换。
令仪垂眸不语,直到秦烈过来握住她的手,蹙眉道:“是否宫中用冰太多了,怎么手这样凉?”
她收起思绪,故意嗔道:“这叫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怎么能说凉?”
秦烈笑:“是了,冰肌玉骨,也只有你衬得起这句话来。”
令仪似随口道:“我有件事要求你。”
秦烈不由抬头看了眼案边挂着的一幅字,是那日她拿着贿赂来问他想要怎样的恭王妃与太子嫔,他告诉了她,却在翌日写下了“下不为例”四个字留在她枕边。
她当时极为重视,着人裱起来挂在显眼之处,说是要时时警醒自个儿。
可事实证明,那不是警醒她,而是嘲讽他这个皇上。
公主不仅礼照收,甚至少了些耐心。
以前还会遮掩一些,现下一开场便是:我有件事要求你。
说是求人,却丝毫没有求人的态度,拿了贿赂又犯懒,明晃晃地要自己与她同流合污。
这情形实在该教训,可一见她那股子恃宠而骄的模样,秦烈的气再生不起来。很多时候,男人的想法简单又幼稚。——旁人都得敬着她求着她,她再来求自己,这又何尝不是他登上龙椅才有的馈赠?
封妻荫子,从来都是男子最大的荣耀!
可明知没什么用,他还是要提醒她:“后宫不可干政。”
令仪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何时干政过?”
她求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还有些是大臣实在参不透他的意思,着她来问一问。
秦烈冷哼:“皇贵妃前几日不是还给那个黄州的夫子升了官?”
令仪道:“人家不是什么黄州的夫子,而是朝廷正经的探花郎。我如今并未见过他,更未曾受他的好处,只是听说他人顽固不化不肯同流合污,被上峰同僚不容,逼得只能去修书。我为了皇上不错失人才,这才随口提了一句,也是他差事办得好,才能这么快便升上去。”
秦烈半笑不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公主不成?”
令仪整了整衣襟,“若皇上非要谢,我也不是担不起。”
秦烈恨得牙痒痒,拿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令仪吃痛,忙抽回来,上面已经留下了不深不浅的牙印。
令仪此次所求之事也不大,如今国库日渐丰盈,皇宫终于得以修葺,少说也要十几万两银子,这可是件肥差,自然有许多人争抢。刚巧有人求到了她这里,她理直气壮道:“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从古至今,这种工事贪腐难以避免,与其让他们争来夺去,不知被多少人盘剥,倒不如直接落进我的囊中。”
秦烈不禁问:“你要那么多银子作甚?就为了那个什么女学?”
一个供她消遣的玩意儿,不曾想她竟这般上心。
令仪确实是为了女学,如意楼生意兴隆,那些学员少说一个月也能赚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足以改变她们的命运,许多人甚至自其他临近州郡跑来,夜里宿在路边,只为学些手艺。
又因着是她开的缘故,过来学习的贵女越来越多,那几个院子早就人满为患。
如今已经开始在城西挑选地址,先另开一所,日后再往京城外开办,如此贵女们不再扎堆,贫苦女子也不必再来回奔波。因此银子自然是多多益善,不愁花不出去。
秦烈听完后,略一沉吟道:“实在不必为它太过伤神,你若不放心,我可以下令将女学纳入官学,不仅京城,各州府都要开办,何必你费心去弄银两?”
此举自然一劳永逸,可惜官学教的是科举八股锦绣文章,更要收束脩。
而女学一旦纳入官学,便代表着受朝廷管制,再不是她一人所有。
令仪毫不犹豫地拒绝,借口十分委婉,“我也不过给自己找些事来做做罢了,实在谈不上费什么心神,兴许哪日便没了兴致,何必白白浪费朝廷的银子?只需有些事上,朝廷能给女学行些方便就已足够。”
她又将话题转到那件事上。
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一次任她如何说,秦烈却不肯应允。
令仪还在想,这一个月来,先后求了他几件事,确实多了些。殊不知秦烈岂会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只是享受被她闻言软语地求着,可怜巴巴地看着,又是撒娇又是嗔怒,全是意趣。
平日里,他诸事缠身,常常轻易地答应下来,今日难得有空闲,她为着此事亲自登门自投罗网,他岂能轻易放过?
可令仪几次三番,见无果便要翻脸走人。
他把人拉回来抱在膝上,开口竟有些委屈:“公主为他人刻章,为他人求官,怎么到了我这里,一点耐心也无?”
令仪真怀疑他是什么瓶子精转世,装得下这许多陈年老醋,可既然他给了台阶,自己当然要下,且要下得不着痕迹,“不是我没耐心,分明是皇上故意戏耍我!”
他叹气:“我怎么舍得?”
令仪便问:“那你可答应了?”
秦烈道:“这种小事实在不值当我亲自过问,你明日交代李少宝,他必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令仪喜道:“臣妾多谢皇上!”又故作苦恼道:“皇上这般纵容臣妾,臣妾早已有了善妒嚣张的名声,如今再加上贪财徇私,岂不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妃?”
她拿腔拿调假装惶恐,却又难掩得意的样子勾得人心痒,秦烈低头咬她的唇,哑声笑道:“爱妃既是妖妃,朕今日做一次昏君又何妨?”
第81章 狩猎 。
翌日, 令仪起得晚,用过午膳后方回去重华宫。
秦茵荣早在宫外等着,一见她来便迎了上去, 直言自己要去办西城的女学。
令仪本意是想那位女诸葛负责筹办,“可你不过每月能与我一同出宫一次, 又如何筹办?更何况你从未主过事,只怕思虑不够周全。”
秦茵荣傲然道:“那有什么?不会便去学, 夫子她只打过仗也未办过女学,不也是和我一样从头学起。何况她毕竟是一介平民, 我是公主,行事自然更方便!我还有一众贵女好友,她们的长辈兄弟, 都在六部和各衙门中任职, 只需她们回去一问,大致的章程便出来了。我还有几位平民朋友,没人比我更清楚她们想学什么,又需要什么。娘娘若不放心,我可在此立下军令状, 只需将这事交给我,办不好, 我提头来见!”
她言语虽然稚气,可那副倨傲神色, 与秦烈偶尔流露的简直一模一样。
相比起太子和恭王,这个女儿倒是性情最像秦烈的那个,纵然之前被娇惯的不成样子,骨子里的要强却不会变。
令仪道:“既如此,我便信一回你, 只是还需你们夫子从旁照看。”
秦茵荣忙应了下来。
令仪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位公主当真胆大妄为,竟日常装扮成小太监出宫。
且她对女学极为上心,连秦烈登基后首次皇家狩猎都称病缺席。
十月里,可谓好事连连,恭王妃与太子嫔先后有孕,今年又是难得的好年景,秦烈自登基以来极为勤勉,可谓夙兴夜寐,又要求甚严,众位大臣谁不战战兢兢?这次出来狩猎,不仅他能活动活动筋骨,也让内阁等一众朝臣松一口气,可谓君臣俱欢。
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皇家猎场,提前过来的宫人已经搭好了帐篷,这一行人,从皇亲贵胄到权贵大臣,除去当差的侍卫宫人,也有两百人之众。
太子,恭王与瑞王尽数到场,个个脸上都流露出兴奋之色。
有人过来只为了放松玩乐,却也有许多人,尤其是那些武将无不是抱着好好展示一番获得皇上看重的念头。
是以,除了陪皇上狩猎外,那些比试一场又一场,白日里几乎不曾停歇。
令仪喜欢骑马打猎,却不想在这么多人前献丑,加上十六公主带了麟儿过来,便终日在帐篷中与麟儿玩耍,轻易不肯出去。她曾经害怕,这几年的颠沛流离,会扭曲了麟儿的性情,就像吉安一样。还好他年纪尚小,那些事情早就记不得,如今他只知道自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幸得父亲老友谢玉收养,谢家人待他很好,尤其是谢夫人,对他与亲儿子不差毫厘,几个兄弟姐妹对他也颇为疼爱,还有一位住在皇宫中的姨母,每次见他都要亲他抱他,还要赏他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