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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永嘉_行期一【完结】(73)

  秦烈并不回答,只平平道:“敢说这样的话,你好大的胆子。”

  他语气并不严厉,令仪道:“我思来想去,除了太子, 无人再有这样的胆量和手段。”

  虽然秦烈连年征战树敌甚多,可那些人不是早已黄土一抔,便是已归顺大宪,万不敢也没必要行这样的事。

  便是他们敢,败军如丧家之犬,如何能得知秦烈这样隐秘的行程?

  能做到收买内鬼的,满天下唯有皇上与太子,可皇上要杀秦烈,何须这样的手段?

  秦烈凝眸看她:“公主不妨说说,太子为何要杀我?”

  令仪一字一字道:“功高盖主,储君之争。”

  秦烈半笑不笑:“公主以为,我会与二哥争太子之位?”

  令仪轻叹:“大位之争,从来不在你想不想,而在你能不能。”

  古往今来,文武双全的宗室未必有篡位之心,权倾朝野的大臣也未必有不臣之念。

  可一旦他们有可能威胁天子,不反也是反,不争也是争。

  否则,昔日她父皇为何对宗室如此严苛?

  七皇子更是几乎将宗室子弟屠戮殆尽。

  秦烈面色转为沉冷,不发一言。

  令仪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如今天下尚未安定,太子便已容不下你,他敢在路上截杀,那京中、焕儿是否也已......”

  自来大位之争,必要斩草除根,若非如此,谁人要杀秦烈又关她何事。

  一想到焕儿可能有危险,她怎能不忧心如焚,坐立难安?

  秦烈默了半晌,方道:“不是二哥,是二嫂。”

  他自嘲一笑:“她行此事必然瞒着二哥,找的是江湖死士,我死了当然最好,便是不死也不过抛洒些银两罢了。我死了,才到斩草除根那一步,只要我还未死,她便不敢对其他人动手。”

  他似乎极为疲累,连语气中也透着萧索。

  自古天家无情,可秦家入主皇城也不过三四年,竟也走到了这一步。

  令仪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想去安慰什么。

  他也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萧索之意只在他身上停留刹那,很快又是一副冷峻睥睨的凌人之态。

  。

  夜里,令仪在秦烈处守夜。

  他躺在床上,她则睡在窗边一个小塌上。

  周遭院子都被清空,四周极为静谧,除却油灯照耀那点地方,屋内一片漆黑。

  在这般寂静中,屋子又这般小,人的耳力格外灵敏,秦烈的每一次咳嗽似乎都在她耳畔炸响。

  令仪听得连自己喉咙也痒起来,只强力忍着,连翻身也不敢,只等他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呼吸终于平稳,令仪终得闭上眼睛,她今日也极为疲累,可还没等她睡沉,耳边便传来了粗喘声,像风箱一样哧哧作响。她拉起被子盖住脑袋,不愿再听,却挡不住他的低呼。

  不同于在驿站时听得模糊,共处一室,她清晰地听到他来来回回梦呓着“不要”,声音沉痛而急切,似乎饱含无数惶恐和伤心。

  之后便是低低的呻吟与粗喘,床上不断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久久不曾消停。

  如秦烈这样的人,竟也会有梦魇,重逢之前令仪实在想象不能。

  可如今只他们两人在这里,他这般模样,她也睡不了。

  且不同于在外面的驿站,这样的漆黑寂静,只她们两人在房中。

  秦烈如同中了邪一般,似笑似哭,再加上之前刚见过他杀人,令仪不由心生惧意。

  她睁着眼睛,胳膊上升起细小的疙瘩,随着他含糊的梦呓愈发恐惧。

  如此许久,她无奈起身,端起油灯,来到秦烈床边。

  只见他不知梦到了什么,紧闭双眼,眉头蹙着,额上满是汗水,极为痛苦地辗转,却又醒不过来。

  令仪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轻声唤他:“王爷,王爷,您醒一醒。”

  见他没有反应,又唤:“秦烈.......将军?”

  他蓦地睁开满是血丝的眼,死死盯着她。

  他眼中恨意如此明显,浑身杀意更是如有实质一般。

  令仪心下一凛,他刚从噩梦中惊醒,显然并不清醒。

  她下意识往后退,他却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胸前,目光愈发阴鸷。

  一时间,令仪汗毛直立,只觉他下一刻便要取她性命。

  可面对不甚清醒的秦烈,她根本无计可施。

  ——他本来就恨她,杀了她也是寻常。

  在她无尽的惊恐中,他却倏尔变了神色,眼中浮现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

  此情此景,这种神情出现在他脸上,诡异至极。

  令仪原本要说的话被堵在喉咙,只戒备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指背贴着她脸颊慢慢摩挲,动作那样轻缓依恋,仿佛面对的是什么易碎的无价之宝。

  他如此古怪,令仪提着一颗心动也不敢动,直到他混沌着开口唤她:“慧娘......”

  令仪这才松了口气,猜测他是梦到了慧娘的死才起的梦魇,转而想起自己是罪魁祸首的妹妹,在这当下愈发不敢让他醒来,只能小心翼翼顺着他答了声:“夫君.......”

  他怔了下,令仪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难不成慧娘并不这般称呼他?

  还好他很快便缓和了神色,又开口:“我难受......”

  令仪骑虎难下,勉力温柔询问:“.......夫君哪里不舒服?”

  “这里.......”秦烈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声音孩子般低微而软弱,“疼......真的太疼了......”

  他眼底似有泪光闪烁,“比死了还难受,你怎能这般狠心?”

  想想慧娘与他成亲不过几年,年纪尚轻便天人永隔,怎不算狠心?

  令仪思忖片刻,也不知如何开导,只得轻声安抚:“夫君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他不信:“可我一睡着,你就会走。”说着又生起气来,连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走?!”

  令仪连忙哄他:“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这样沉冷的审视目光,仿佛他还是清醒的一般。

  令仪心虚地试探:“.......王爷?”

  他愣了下,眼神再度转为茫然:“慧娘,你在说什么?什么王爷?”

  令仪放下心来,继续耐心哄他:“没什么,夫君,你快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明天醒来,一眼就能看到我。”

  他犹在怀疑:“真的不走?以后都陪着我,哪儿也不去?”

  “我不走,哪也不去,一直一直陪着你。”令仪握紧他的手。

  “当真?”

  “当真。”

  秦烈终于满意,与她十指交握,终于再度睡去。

  待他睡着,令仪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却死死抓着不放,生怕将他吵醒,令仪只得坐在床侧。

  她从未想过,秦烈与发妻竟是这般相处,更惊讶于他适才眼底的泪光。

  想来只有少年夫妻,结发之情,才会有这般情深义重两不疑猜。

  待字深宫时,她也曾有过一心人不相离的期冀。

  她原以为会是谢玉,就算不是他,也总会有这样一个人。

  那时天真,她以为自己身后毕竟有太子哥哥,一定会给自己择一良人。

  公主与驸马,他们势必是彼此的唯一,她会用心经营,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哪怕之后朝局纷乱,世事倾覆,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便是颠簸流离,心中也有依靠。

  可惜她嫁的人是秦烈,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她岂会感觉不到?

  她这一生,已经错过了那样的感情,以后也再不需要。

  。

  令仪趴在床边睡下,其间秦烈又惊醒过三四次,每次都要用充满血丝的眼看到她,听她柔声哄他,整个人才会慢慢镇静下来,只将手握得更紧些,又再睡去。

  令仪睡得腰酸腿疼,一早醒来时秦烈仍闭着眼,忙小心翼翼抽出手来。

  只见上面一圈青紫指痕,可见秦烈昨夜用了多大力气。

  如是几日,令仪的手上落下不少指痕。

  她白日里留心观察,发现秦烈对自己夜里的行为一无所察,对她又恢复了之前的视若无睹。

  如是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只除了每日夜里手被握得生疼。

  在这里不过住了几日,秦烈恢复力惊人,伤势一日比一日好,他的左手本就能写字练武,只是初时几日需要人换药,做些其他一只手不方便的事情罢了。

  如今药只需两日换一次,其余事情他也能自理,令仪去找秦小山请辞,要回吉安院里。

  秦小山自然不会答应:“王爷还未痊愈,公主何必如此心急?”

  令仪道:“我在这里也无甚用处,吉安那边我始终放心不下。”

  秦小山恭敬却不顺从:“小公子那边,小人安排的十分妥当,公主安心在这里照顾王爷便是。”

  令仪不解:“秦总管为何非要留我在这里,难道看不出你们王爷并不想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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