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璋虽不认识她,却很感激她愿意出手相助,拱手对她行了个礼,后退离开。
一阵冷冷的夜风从街上刮过。
沈娴打了个寒颤,待站稳再看,站在眼前的梁璋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向远处望去,看他在稀疏的行人中匆匆前行,一眨眼就从街口处消失了。
她气的跺脚,想要去追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扭头一看,是个打扮穷酸的女子。
“你是谁,敢坏本郡主的好事?”
崔香兰在家中看惯了崔青青趾高气昂的跋扈模样,心道这位沈郡主脾气是差了些,但心眼儿可不比上自家妹妹多。
“民女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贱名恐污了贵人的耳朵,不便提及,只是想提醒贵人,您打扮的花枝招展,当街对一郎君拉拉扯扯,来往行人都看在眼里,贵人不怕清白受损,也要为人家郎君想想,何故叫人遭此无妄之灾。”
沈娴瞪她,当即就要叫随行的家丁来拿人,叫了半天都无人应,连小雀都没过来。
“人都死哪儿去了!”
沈娴近乎崩溃,被梁璋三番两次拒绝已经很下她的面子,这会儿连个随身伺候的人都叫不过来,被一个穷酸的民女看笑话。
看向茶楼侧的巷子,本是家丁和丫鬟藏身的地方,随着天色渐深,黑色的阴影中有人影攒动,一把匕首从黑影中出现,在茶楼前烛光的照应下泛着寒光。
沈娴心下一惊,就见段云廷转着匕首从黑影中走出来,神态轻松的审视她此刻又气又无助的狼狈模样。
他收起匕首,一身红衣烈烈,抱胸斜靠在墙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出丑。
自从沾上月栀,仿佛所有人都在跟她作对,见不得她好。
沈娴推开崔香兰,叫她滚。
崔香兰想梁二公子应该已经走得够远了,巴不得自己赶紧脱身,被推开后,赶忙带着丫鬟从茶楼前走开了。
丫鬟笑:“今夜真是热闹,比在家里看姨娘们吵架热闹多了。”
崔香兰干笑不语,旁人哪知道她心里的苦恼呢。
公主房间里的陌生男人,侯在公主俯侧门外的马车和人手,被郡主纠缠的梁二公子——桩桩件件都不是平凡事,但凡深究一件,她都可能脑袋不保。
崔香兰选择闭紧嘴,只当今夜所见所闻都是喝醉后的幻觉,不再深究。
*
公主府外,侍卫们安静等待。
府内下人院中,家丁和侍女分开受罚,头顶着花瓶,个个困倦难当,但在御前侍卫的监督下,无人敢倒。
全府上下的人,除了公主和府中临时的住客,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府中下人是皇上拨过来的,起先还把皇上当主子,时刻警惕小心,但皇上日子久了不来,加之月栀又是个温柔和软的性子,许多事情看不见也不爱追究那鸡毛蒜皮的小事,时日一长,他们便松懈下来。
程远带着人在这儿监督下人们受罚,偶尔看向主院的方向,沉默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许担忧。
皇上去的时间是不是久了些?
同样的月色下,门窗紧闭的卧房里酒香氤氲,洒了月光的青纱帐中显出一双人影,紧紧相拥,密不可分。
两个对情/事一知半解的人儿吻着对方的唇。
从起初的懵懂试探不得法、呼吸紊乱到如今鼻/息交织,津/液生甜,觉出其中趣味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月栀纤细白嫩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青年的手臂,在朦胧的醉意中忘却了羞耻,只想与他交换身体的温度,享受这难得的美妙梦境。
一双玉臂攀上青年的后背,宽松的袖从她的手腕滑落到肩上,掌心摩挲着他披散长发的后颈,渐渐竟觉得他穿的衣裳好碍事。
身上还是热,想靠的再紧一些。
“嗯……”她一边承受青年步步紧逼的吻,手上胡乱抓扯,拽住他的领口,想叫他像自己一样脱掉繁复的衣裳,舒舒服服的躺进被褥里。
衣衫松动让裴珩心跳了又跳,轻哼一声,温柔的舔舔她的唇。
“月栀,别这样,我会受不了的。”
他已经受不了了,在这深渊里一坠再坠,享受偷来抢来的欢/愉,泯灭良知。
本想断了自己的念头,却控制不住自己来看她。
只想看她身体无恙,却无耻的欺骗醉酒的月栀,把人吻了又吻,毫无悔意。
裴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是把她当成相依为命的姐姐,想要她好,却一步步走到今日这黏腻不堪的地步。
可是怀里的人儿浑身散发着好闻的幽香,娇小柔美,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把她抱紧,吻她小巧的鼻尖,吻她光洁的额头,从细密的睫毛吻到圆润的耳垂……
像心中爱敬的玉像落到手心,任他掌控,接纳他所有的任性,只属于他。
这里没有梁二公子,没有公主和驸马,只有他和他的皇姐。
月栀是因为他才愿意入京,因为他才做了这个公主,也因为他,才被这个绵长的吻亲到神志不清,怜爱的抚上他的侧脸,用她最温柔甜蜜的声音唤他。
“好喜欢你。”
她雾蒙蒙的眼睛看向他,被吻成艳红色的樱桃唇微微张合,吐息湿热,是他无法抵挡的隐秘诱/惑。
再一次含住那娇软的唇吮/吸起来。
门缝里吹进寒凉的风,床榻间藏着一片闷热,声声喘/息从帐中缓缓流淌,满到从窗缝中溢出来,传进无心人耳中。
苏景昀带着熏香从东厢苑出来,路过下人院,远远瞧见里头立着几个陌生人。
仔细再看,下人们被聚集到一起不知在做什么,在宫中生存多年的本能让他主动避开人多是非多的地方。
可他在那些人里看到了婳春,还有好几个贴身伺候月栀的侍女。
她们都在那里,月栀身边岂不是无人?
她看不见又喝醉了,万一起夜,身边没个照管的人可怎么好,苏景昀忧心不已。
顾不得其他,他匆忙赶到主院,就见院门开着一条缝,像是有人离去时过于心急而没有关紧。
踏进院里向前多走了两步,便听到房中传出不可告人的低吟密语。
一下明白里面在做什么,气得他一股火直冲脑门。
月栀还在病中,身子好不容易好些,那男人就如此急/色,夜中私会,半分不为她体谅,简直可恶。
公主养面首是寻常事,可他知道月栀不是纵情肆意的人,今夜又醉酒,说不准里头是个趁人之危的小贼,或是府中哪个不安好心的护卫。
他没有迟疑,三两步上前敲门。
发现房门没有关上,便攥着一包熏香,径直冲了进去。
隔着屏风正要威胁赶人,却见明亮月光中,半撩开的青纱帐下,衣着完好的青年反手将绵软无力的女子抱在怀中坐起,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光/裸的后背。
苏景昀未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就见月栀半醉半睡的面颊依恋的枕在青年颈窝里,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
他盯着屏风后月栀微红的面颊,丝毫没注意到青年凛冽的视线已经钉在他身上。
犹豫再三,苏景昀将熏香放在外间桌上,躬身行礼。
“微臣并非有意闯入,公主今夜醉酒,还请驸马善待公主,行事切勿过火。”
他知道月栀有多喜欢梁璋,知道里头是她爱的人,便自觉退下,脑中却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曲腿坐在榻上的青年透过屏风冷冷地看着他,“公主闺房,你一个小小医官竟说闯就闯,是公主性子太好,纵的你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你自觉是公主的故交,与一般奴才不同,便能与她平起平坐?”
苏景昀一时没识出那声音,却也能分辨出,这绝不是为人称赞的梁二公子。
他慌张跪下,“微臣只是担心公主身边无人伺候,才特意赶来看望,一时莽撞失礼,还请贵人勿怪。”
裴珩冷哼,“今夜之事,管好你的嘴。”
苏景昀瞪大眼睛,这冷漠语调,不怒自威的气势,恍惚叫他以为自己是跪在先帝面前受训,心生恐慌。
能与先帝有几分神似,里头那位贵人的身份已不辨而明。
他伏身贴地,因为惊恐,耳侧的伤疤火辣辣的疼,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微臣该死,微臣什么都没看见,微臣只是担心公主安危,不是有意冒犯天威,请皇上饶命,请皇上饶命。”
“滚。”裴珩暗恨。
恨自己好事被搅,恨他区区医官竟敢打着关心月栀的名头闯进她的闺房,更恨自己不能借此事杀了他。
若不是此人与月栀有几分往日交情,自己怎会把他送来公主府,平白叫他分去月栀的关注。
碍事的人退出去,房门被关上,裴珩心里还是有气。
怀里的人像是被他异常的心跳吵醒,柔软热烫的面颊朦胧地往他心口贴去,整个身子都险进他臂弯中,舒服的闷哼。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窝在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