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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有枇杷树[民国]_百柠酒【完结】(23)

  “在思谁。”

  酒后说的都是真话,现在问,沈华兴说不定能将事情全部问出来。

  明知故问。沈华年诹道。

  她没要开口的意思,沈华兴眸中却透出几分洞悉一切的意味:“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这年头,他陪不了你过年,你选他,将来不会后悔吗。”

  风云诡谲,他更希望沈华年找个能陪她真正共度余生的人,哪怕婚后远走重洋他也支持。

  这年头,新式恋爱生根般刻进年轻人的脑里,也在沈华年心中留下永久的烙印。

  “你这话说的,我选别人,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与其纠结选谁,不如先拼命让这世道太平下来。”

  话毕,沈华年抬眸一笑,随即又补了一句:“这不就是我们所希望的吗。”

  她只愿这天下再无战火与遍地硝烟,腥云不现,狼犬绕行,只有这样,别的事才有可能。

  沈华兴被她这话噎得住了口,也没再提她想跟谁在一起的事。

  云层堆叠得似棉花,不多时,一场大雪便扑簌落下。

  也不知他这时在做什么,有没有人陪他过年。

  车马太慢,送信定是来不及,快的只有电报,可如此便只能省着字数发,想说的话也只能凝结在极短篇幅内。

  “想与他说说话?”见她蹙着眉头,沈华兴瞧出了她的心思。

  他低头看她,却只见一双晶亮的眼眸瞧着自己:“你有办法?”

  沈华兴耸肩,随即摊开双手:“那倒没有。不过我这儿倒有他托人给你带来的东西……”

  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华年打断:“什么东西?”说着说着却忽然反应过来,暗戳戳看着沈华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说完,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一边走,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煤气路灯的光散出暖色光晕,沈华兴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

  “这不是前几天忙忘了嘛。对了,怎么没见你给他准备东西? ”

  沈华年听了这话,在心中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事哪会让他知道,当然是悄悄的了。

  早在半月前她便将东西寄了过去,算算日子,估计也应到他那边了。

  “我早送出去了,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沈华年说这话时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几乎听不清。

  沈华兴见她嘟囔什么,无奈摇头:“这事也必要瞒着我,我不吃人。”

  她却不想再提这事,只想快些回去看看付书同在信中写了什么。

  “好了,快走吧。我冷,想回去。”

  说罢,沈华年顺势往前跨了几大步,还装模做样地搓着被狐狸毛包住的胳膊。

  沈华兴当然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笑着跟上她的步子。

  夜已深了,到家后,沈华年将身上裹着的围巾和狐绒大披肩搭在衣架上,满眼期待地看着沈华兴。

  半晌,他从卧房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对她抱歉一笑:”我拿到那天就想给你的,但事情太多,记着记着忘了。这还是昨天大扫除的时候发现的…”

  说话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这于情于理都是他疏忽了,说得越多,反倒越像在狡辩。最后他干脆住了嘴,什么都没再说。

  沈华年看他一脸抱歉的神色,接过盒子后笑着说了句无妨,前几天她高烧,确实无心思也无精力看这个,今天除夕,时间刚好。

  盒子极精致,上面扎了沈华年最中意的水蓝丝带,丝带上系着张他亲笔写的贺词。

  她将盒子打开,里边安然躺着封用牛皮纸包好的信。信下是盒小巧的朱古力盒子,此外还有只玉镯。

  很贵重了。她心里明白。

  东西虽不多,可样样都是他选了一遍又一遍的。

  她家世好,什么都不缺,因着她爱吃甜食,便寄了西洋流行的朱古力过来。

  至于那玉镯,是她爱穿各式各样的旗袍,他想着满绿的翡翠镯适合她,便买了送她。

  沈华年盯着这盒子看了好久才舍得打开那封信,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字写得很秀丽,那次托宋允成递的字条便能看出来。

  这次是正儿八经地坐在书桌前写的字,较以往还要工整些,一手隽丽的小楷尽现她眼前。

  宛珍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信上大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沈华年眼眶湿润地看着信纸,仿佛他就在她身旁,轻声细语地对她说着新年好。

  “他写了什么啊,让你这样。”沈华兴见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打趣道。

  说完还往前走上两步,作势要去看那信里的内容。

  沈华年侧身一挡将他拦住:“谁要你看了。不准看。”

  这话里却并不带生气的意思,沈华兴见她挡着,只得顺了她的意来:“好好好,我不看。”

  草草看完一遍后,她将信锁进老式妆奁里,随后又将这四四方方的盒子放进书桌中。

  “你这整得你哥像个贼。”

  沈华兴看了这场面,有些无语,便推门出去,没再与她说话。

  房间里又只剩她一人。

  台灯光线柔和,却似有穿透万物的能力,沈华年呆呆地坐在书桌前,借着弥散的酒意胡乱从书架上抽了本杂志翻着,仿佛将所有的心事都藏进了散开的光晕里。

  放空片刻,那封信逐渐浮现在她心头。

  沈华年记性不错,过眼的东西便能记住个五六分,暗淡灯光下,信笺中的内容如打字机般,一字一字敲进她的脑海。

  时至岁末,未能来武昌与卿过年实属遗憾,特备薄礼,还望喜欢。

  新春快乐,愿尹岁岁长安。

  ……

  余下的内容便是他聊自己的近况,至于年前受枪伤的事,他还是未在信中写明。

  那日沈语宁的话虽点醒了他,可他认为时间不对,不能在过节时提这事。

  她感性,若被她知晓,只怕是会不顾危险,连夜买了车票去北平找他。

  四周是骇人的静,风雪之下的长夜寂寥无声。

  为了安全,他特地将房子租在远离闹市的地方,明明是春节,可外面一点烟火气都没。

  敲门声如寂夜中簌然升上夜空的烟花,让走神的沈华年心头一震。

  “对了,离年初六还有几天,剩下几天,你是想待在家,还是出门转转。”沈华兴刚出去片刻又敲门进来,手里端着杯蜂蜜水。

  她正躺在床上无聊地翻着杂志,听他这话,倒是有了个主意。

  见她又在想什么鬼点子,沈华兴无奈一笑,将分蜂蜜水递给她:“把这个喝了醒醒酒吧。”

  蜂蜜水还带着温度,沈华年仰头喝下,看着空空的玻璃杯,眼眸亮亮的:“哥,我想早点过去,你能不能明天就陪我去买车票?”

  沈华兴刚想开口带她出去转转,却被这话噎住。

  “不是说好了过完年去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他这妹妹不是会突然改主意的人,突然这样问,定是有事。

  沈华年合上杂志,将其随手搁在书架上,神秘地笑:“你不是问我吗,我有答案了,想出去转转。”

  她也未说这转转到底是转多远啊。

  “你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沈华兴听完她的话,神情严肃地道。

  沈华年有些发愣,在心中编排着最合适的理由。

  真正的缘由若说出来,沈华兴定会甩她两个字。

  鬼扯。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间点她还没去南京,可等到半月后到达南京时,传来的不是其他消息,而是沈华兴遇袭身亡的死讯。

  上海这座城于她而言不安全,而武昌也没了他的容身之所。

  从北平到武昌,他在哪儿,他们就会跟到哪儿。

  她不明白这件事为何会发生得如此突然,可现在回过头来看,一切都有迹可循。

  虽说前世的时间线也不再稳定,可该发生的事件必定会重现,不论何时何地。

  前世沈华兴就是在沈华年走的当天遇袭。可在此之前,危险信号便已经释放过好几遭。

  头一次是他二人上街时,躲在街边看热闹,手中却捏着东西的女人,第二次是回家路上突如其来的汽车。

  他不笨,对一切都早有发现,可他察觉到第一个细微动静之时,四周早被布下天罗地网,他费尽心思想离开武昌却没能办到。

  既然重活一世,沈华年想终结这悲剧。

  她知晓最终一切都会不可避免的发生,可人都有侥幸心理,他是革.命|党,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就这样折在武昌。

  沈华年在此刻成了押上全部身家的赌徒,想再度扭转结局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因果送来的第一个危险信号。

  第20章 枇杷树 哪怕这是个必死的结局

  思索半晌, 她却编了个全是破绽的由头:“万一去那儿水土不服,还得修养一段时日…而且早些过去,我俩还能在南京玩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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