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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有枇杷树[民国]_百柠酒【完结】(34)

  “我的儿啊,你好命苦。还没娶妻就先去了。母亲给你找了个媳妇,八字与你相配,我们去接她好不好…”

  声音越来越近,里屋中本在喝茶谈天的女眷们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忽然间,门口出现了张白得瘆人的脸,付筝左手提着盏黄灯笼,右手举着经幡,身后跟着的家仆撒了满地纸钱。

  “找到了!儿啊,你看看你媳妇好看吗,是不是长得很俊?”说完,一阵怪笑震得人头皮发麻,沈华年正想躲,却迎面撞上付筝的目光。

  她将手里的灯笼一扔,经幡也掉在地上,随后又三两步冲上前去,双手死死抓住沈华年的胳膊。

  “你为什么不嫁我儿子,我儿子长得可俊了,比他付书同好千百倍!”

  沈华年被这阵仗弄得不明所以,心里虽发毛,但表面还算是镇定。

  “小姑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

  话还未说完,付筝便拿了刀,伸手扯开沈华年的头发后顺势剜掉一缕,接着在上边涂上些鸡血,嘴里念念有词。

  “十殿阎罗做见证,我儿今夜许冥婚,阳间结发阴连理,愿得一妇安亡魂。”

  说着她便从家仆递来的小盒子里拿出一缕头发来,将沈华年的头发与那发丝结在一起。

  还未等事情办成,付筝便被一脚踹开,倒在地上好半晌起不来身,那两缕头发也散在地上,被风一吹,便诡异地晃。

  “你该庆幸今天人多,我没办法下狠手。”他理了理乱掉的袖口,

  付书同将付筝踹倒后连忙走上前将沈华年扶起来揽进怀里,眼底的怒意在看见她时又化作温柔:“没伤着你吧。”

  沈华年摇摇头。

  他见她头发散着,还少了一缕,便对着自己的人耳语几句,随后将沈华年带走。

  月色暗淡,云涌起无边的波澜,整座付宅再度陷进了如一潭死水般的宁静里,连虫鸣声都小到听不见。

  到家后沈华年本想自己将头发再梳一梳,付书同却不乐意,非要让她坐在凳子上,面对镜子看他给自己梳头。

  “你小姑的儿子,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今天听她一直念叨,她要为她儿子娶妻。”

  长发垂下来,桃木梳一下一下走过如瀑般的乌发,付书同没直视镜子里沈华年的目光,沉默片刻后才开口。

  武昌起义那年,付筝的大儿子才刚过十七岁生辰,便自作主张瞒着家里悄悄参了军。

  去时少年身,待到归来时却只剩下枯骨黄土。

  自那之后,付筝便跟疯了似的为她儿子物色姑娘来配阴婚。

  他就算不说沈华年也有记忆,付筝之所以会先到处给付书同张罗婚事,正是信了道家八字相冲便能克死人说法。

  付筝这女人怪,见不得别人好,只要是自己没得到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先有。念书要她儿子先念,付书同才能跟上,娶妻要自己儿子先娶。处处想压人一头的性子成了她疯病的来由。

  平日里各自安好,可一旦付家上下

  前世的付书同跟她讲过,不过两人都没正儿八经地走这一遭,谁都没料到付筝是这样的人。

  风陡然起来,吹落初秋本就摇摇欲坠的叶,在看不见的漩涡里囫囵个地打着转,最终又掉在地上,回到最初的那片泥土里。

  沈华年听完,心里五味杂陈。

  ,付书同也只是让下人看好她,毕竟那一脚已将该收回的债都收得差不多了。

  事情糟心,付书同想哄哄她,便拿出个红色的小锦盒在她面前晃:“我知晓你今天受了惊吓,看,这个还喜欢吗。”

  这锦盒他近几日一直带在身上,原打算待到将亲事定下来后再出其不意让她惊喜一番,如今倒成了受惊吓的补偿了。

  付书同将这锦盒打开,里面明晃晃躺着只口径大小正巧合适的金镯子。

  幽幽灯火下,金镯折射出暖光。

  沈华年惊喜,片刻后明白了他的意图。

  “我没什么的,这镯子贵重,还是放在你那儿吧。”她笑了笑,眼底尽是温柔。

  付书同却单手环过她的腰,随即抬眸与镜子里的她对视:“这是我父亲为你准备的,至于定亲时要用的首饰,我方才已经叫人去准备新的了。”

  “你看看,这镯子甚是孤单,就想与你手腕上的那条红绳作伴。”

  说完,不等她反应,他便捏着她手腕将镯子套了进去,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沈华年被他这架势弄得哭笑不得:“再戴下去,可就真真担得起这珠光宝气四个字了。”

  付书同嘴贫,对着她笑:“你是我太太,珠光宝气有什么不好。你本就穿得素净,再不戴些金银首饰,叫人看了去还以为付家缺钱花。”

  “再说,你是沈家的嫡女,撑场面的东西怎么能少。”

  沈华年自己的衣服首饰都有不少,他又常常添补,有些衣服到现在都还在立柜里吃灰,完全穿不过来,更别提首饰,每次见了合适的他便做主买下,回来后总喜欢让她试试,然后满眼爱意地连连称赞。

  “可你自己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除了那块她送的瑞士腕表。

  重活一世,他爱看表的习惯愈发重了,用的表已经旧得腕带掉皮也没闲工夫换,去年年终时,沈华年便赶着去百货楼里挑了块新的送他。

  瑞士腕表有个很让人喜爱的寓意。

  只此一生,从一而终。

  别的不奢求,只望这世间的有情人皆成眷属。

  付书同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这块腕表:“这不是有吗,我手上有它便足够了。”

  沈华年却从自己的妆奁里拿了红绳出来,样式跟付书同送她的那条大差不差。

  “既然你送了我,那我也应当礼尚往来一番。”

  她露出像只小狐狸般的狡黠笑,对他道。

  付书同乖乖伸手,方便让她将红绳系上。

  “这样,我们就是月老牵过姻缘线的人啦,要生生世世在一起,除了死,永不别离。”

  话说完,他的腕骨上也多了条和她差不多的红绳,相思豆,金珠子,只是编绳的手法与最终出来的绳样不同。

  镜子里映着她姣好的容颜,沈华年沉默片刻,却听见他念了句他们前世的最喜欢的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沈华年心头有些发堵,嗫嚅好半晌,才补上末尾一句。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诗原本八句,有人将中间的部分全隐了去,留下这一头一尾,倒成绝唱。

  还有九年。

  他们能相守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过九年,这期间沈华年与他聚少离多,好容易见一次,说走又得走。

  “好了。我们不想这么多,这诗就是诗而已,文人骚客无病呻吟罢了。”

  他说罢,拿了帕子去拭她已经止不住的眼泪。

  精明两世,他骗得了任何人,却骗不了自己与她。

  诗里的含义他们比谁都清楚。

  第29章 与君书 找个八字相合的配冥婚

  当夜, 付宅。

  扭打后的地方被下人们收拾干净,灭掉的煤气路灯也重新被点亮,付愈同付筝同处一屋,

  付愈吸了口水烟,镜片后的眸子早已藏不住怒意:”我的活祖宗!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景程的婚事要是黄了,我…我跟你没完!”

  方才冲上去剜沈华年的头发时,付筝的头发便已散得不像样,现下同付愈对峙,更是活脱脱的疯妇样。

  她咬牙切齿地冲上前去揪着付愈的衣领大喊:“不是说好了,等我儿成婚了, 再让景程成婚,你这是为什么,你想踩在我前头?不可能!”

  话毕又是一阵瘆人的笑, 付愈看着这张小时候温顺乖巧的脸,长叹一口气。

  “你自己没找到与你儿八字相配的姑娘,怎么能怪我头上。”付愈捏着水烟袋,凝眸望着她。

  月色逐渐从枝头攀上天顶, 付宅的灯依旧亮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付筝 听见这话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发疯似地揪住付愈的衣领:“什么不关你事, 我说了,只要我儿未娶妻, 没人能踩在他前面!”

  她额头青筋凸起,双手依旧揪着付愈的衣领, 整个人面目狰狞,论谁见了都会远离几分。

  窗外不知何时雷声大作,紧接着便是雨点紧锣密鼓地敲下来, 弄出一地水洼。

  “你真的够了!”付愈将她的手甩掉,恶狠狠盯着她淬了口唾沫:“你要让你儿成婚便自己去找个年纪相仿的死人去,我儿的婚事不可能推迟!”

  “付筝付筝,还真是应了这名字,又抢又争。”付愈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原本发疯的付筝似忽然间开了智,顶着头乱蓬蓬的头发冲进雨里,心中有了个主意。

  夜色阑珊处,冷静下来的付筝坐在铜镜前梳着刚洗好的头发,镜子里那张脸比往日里更为瘦削,带了几分病入膏肓的意味在里面。

  雨丝夹杂着夜风钻进屋里,漆上白色油漆的西洋梳妆桌被淋了层雨水上去,蒙上层薄薄地水汽,写明秋的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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