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臂远都不到的距离,杜景河险些没接住酒壶,烧红的铁炭般在两只手里跳了两下才握住。
他早忘了呼吸,心口砰砰砰剧烈跳动起来。
没让酒壶的酒撒出来,稳稳捏住后才喘气,偏过头呛咳两声。
“让四姑娘见笑了。”麦色的皮肤下,是潮热的红。
苏卿撇目看她,抿唇扬起嘴角:“睡都睡过了,还那么些尊称。”
“你们这些伪君子,是不是都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欲-望?”她伸出一根手指,指腹尖上带着指甲硬度的那点位置,不轻不重,有些痒痒地挑起他下巴。
他的呼吸一瞬间错乱。
苏卿轻笑一声,挪开手,又抿一口薄酒,斜着眼睛看他。
果然,看别人慌,她就不慌了。
不过是推翻重来嘛,一切都要试错不是。
“那东西是我弄出来的,我要去你军营里教你们使,你不反对吧?”
杜景河喉结干渴地滚动一下,他垂下眼睫:“杜某谨凭姑娘吩咐。”
少年将军的凛凛威风尽数浓含在脸侧一道长疤里,苏卿伸手,食指在上面轻轻撩了下:“乖孩——”
杜景河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压-在眉毛下的眼睛充满侵略性的往上翻起,两点寒芒烧起簇簇野火,拇指深深陷入在她手腕内-侧细软的皮肤里。
“你醉了。”
第112章 “我想让历史的车轮滚……
杜景河在西域时给苏卿写过很多封信,所有的信笺叠放在一起,可以装订成一本书。
这些信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看过。
或许神明看过。他的执念是如此强,所以他的从未受过重伤,九死一生中总会给他留有一条活路。
每当把信写完,要装在信封里,要在信封上写上收信人与署名,他就会把信投入火盆里。
偶有几次会留下来,放在枕头底下压着。
深夜里或清晨,被欲望涨醒,他会坐在床头静等时间过去。
然后拿出那些信,放到烛火上点着。
火蛇爬到他的指尖,杜景河丢下烧成灰的信,脚下的心里话还在燃烧。
身体上的渴求虽然消退,心理的渴求却越燃越高,他想,为什么当初不藏一件她的小衣。
隔着一层小衣,手掌下的触感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好。
两人错乱的呼吸喷薄在一起,银酒壶被丢在一边,里面的酒水撒在地上,周围都是醉人的香。
苏卿抓住他的大掌,两人红肿的嘴唇拉扯着分离,苏卿缓缓直起腰,抓着他的手钻进薄薄的衣料。
柔韧灵动的腰肢摇晃起来。
她的头与脖子拉长仰起,一直延展到脊背,冷月色弯刀般煞人。
苏卿的手摁在杜景河的手上,波涛汹涌里,她驾驶着帆船。
夜风席卷而来,裹着砂石瓦砾撞上戏台下的墙根,浪一样堆了一小堆。
苏卿的呼吸绵长而难耐,高高吊起的地方就快来到。
破旧的宫门外忽远忽近的晃来一盏提灯。
杜景河坐起身,轻轻捂住她的嘴。
“天杀的,他们吃酒,倒叫我们来巡!这破地方,鬼都不来,巡个屁。”
“别动!我刚刚好像听到有女人的声音……”
一道门缝外,那点灯就停在戏台外的院门前。
从一指宽的门缝里,那两个人就停在门外站着。
内外死寂一
片,唯闻远处袅袅丝竹管弦,隔着一重又一重的楼阁飘过来。
“胡说什么!”
杜景河的尾椎骨一麻。
苏卿抱着他的头,腰如水蛇般缠绵。
“谁会这时候来这里?!”
她满脸的笑,狡黠如夜里才会出现的精怪,勾魂吸魄的要命。
杜景河忍出一身热汗。
“我我我听闻这里以前死过人,先帝的……”外面还有说话的声音。
苏卿坐起来,摇着又一点点坐下去。
快乐与担忧缓慢而轻柔地折磨着他,用最最温软潮湿的方式汲取,缴紧吞进去,又水淋淋的吐掉。
“快别说了!”灯光与脚步声逐渐远去。
杜景河掐住她的腰:“好玩吗?卿卿?”
“时间还多,慢慢玩儿。”
杜景河的披风皱巴巴的垫在地上,手底下白瓷般的脊背上点着**,他抓着自己的里衣擦了,随意抖了抖,穿在身上。
“沈穆庭不打算放我走。”苏卿低头扣脖子下的盘扣,这个位置的扣子本就不好扣,何况她的指尖还发着麻。
杜景河伸手帮她,将扣子一一扣上了,苏卿忽想起来:“我小衣呢?”
他说:“弄脏了,我带回去洗洗。”
紧接着就问:“那你怎么去军营里教我们用火铳?”
苏卿懒懒的,由他给自己扣扣子,歪着身子靠在他肩膀上:“不知道,不行就偷偷溜走。”
这自然是句玩笑话,两人都知道,苏卿现在与公主府的关系千丝万缕,不可能随意离开。
还是人靠着舒服,杜景河一半的肩膀就可以缩一个她,往里拱拱可以睡得很香。
她又打了个哈欠。
杜景河捞起地上的斗篷,抱着苏卿站起来,颠了两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苏卿歪着脑袋,已经陷入半梦半醒的梦乡,用鼻音理会一声:“嗯。”
脚步再慢,他还是要把苏卿喊醒。
只眯了一会儿,但精神好了许多,苏卿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深度睡眠。
在烛光照亮的范围之外,两人站在一从蔷薇后面,苏卿拍拍他的肩膀:“改日再见。”
收回手时,杜景河抓住她的手捏了一把:“改日。”
转过头,长廊深处的廊灯下,似乎站着个人,影子与摇晃的灯影混在一起,苏卿走上游廊,快到寝殿门口时才见那个人影是夏朝恩。
他脊梁微驼着,仰着脸,黑影遮住他半张脸,苏卿只觉他那双眼睛具有透视功能,能一眼望到蔷薇花丛的另一边。
走近时确认周围的人已经被他支开,苏卿加快脚步,轻快地小跑到他面前,在他背上一拍:“嗨,看什么呢?”
游廊上一溜的宫灯,烛光的照明力度有限,一团团暖光只能投射在宫灯下一方空地,连游廊上的扶手都是影影绰绰的一团黑,更何况是更远处的花园。
夏朝恩的脊背略微直一些,木着的脸上眉头抽动一下:“你喝酒了?”
“出了些事,”苏卿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水仙死了。”
夏朝恩想了一会儿,将水仙这个名字对上号:“河堤谒者那案子?”
所以你去跟杜景河鬼混?
夏朝恩没问出口,他要在苏卿面前维持谨慎冷静的形象,而不是过多的诘问她的私生活,表现自己的易怒与情绪化。
苏卿推开门,殿门高近五米,她只推了个缝,跨过门槛:“对,是王社动的手。”
夏朝恩跟着她进来。
苏卿的歇脚的宫殿除了打扫的时候基本没外人进来,但值守的宫婢很尽责,不论苏卿什么时候回来,桌上都有茶水,灯火也都点着。
夏朝恩跟着她的脚步,坐在圆桌的另一边:“他为什么要杀水仙?”
“不知道,不过无所谓了,”苏卿给他斟上茶水“重要的是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夏朝恩抬眼看她:“听闻刑部判了王高杰流放一千里。”
他对自己的问题进行猜测。
苏卿耸耸肩,不放在心上。
“还有,”夏朝恩说“太后要我给你下毒。”
苏卿正端着杯子往嘴里送茶,闻言手上一顿:“她想杀我?”
茶水被一口灌了进去,苏卿眼珠子一转,狐狸般笑说:“正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她趴在桌子上,下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朝对面的夏朝恩勾勾手指头。
一场风吹过,帘子眯了眼睛。
夏朝恩似乎回到了教室,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自习,同桌趴在桌子上对他勾手指上:“欸,我跟你说……”
“夏朝恩?”
一张削尖脸,双眼皮的长眼睛,眼睛亮而黑,浓墨的直眉,还有比寻常人高的鼻骨。苏卿是精致而大气的长相,笑起来眼睛更亮更有神,嘴唇向上牵扯带脸上的苹果肌,富有感染力。
“在想什么呢?”
苏卿的手在他眼前晃。
“没什么,”夏朝恩笑笑,他太久不笑,笑起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短暂翘起来的嘴唇又被按下去“我不叫夏朝恩,我的叫夏沐言。”
苏卿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仰着脖子张着嘴,夸张地恍然大悟:“你好呀,沐言同学。”
不肖多说,姓氏必然是他第一天入宫时就被剥夺。
与自己不同,夏朝恩是身穿,十六岁穿过来。当时是在野塘里游泳,脚抽筋后再从水里出来就到了这个世界,穿着裤衩子的他被人伢子卖到皇宫,第二天就被受了宫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