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躺在一旁,看着他做事。
“你日日都在我这儿,那小子见了,估计又要恨我红颜祸水了。”
阿弃的心思,不难猜,无非是觉得她误了辛之聿的前途。
姜姮并不讨厌他。
辛之聿将帕子放回水桶,简单洗涤后,连桶带帕子都放在了殿外,待会会有宫人过来收走。
他回到姜姮身边,看着她漫不经心戳着葡萄,圆滚滚的普通满盘子打转,她捏着玉叉子继续戳着,就是不吃。
辛之聿取过一颗,一瓣一瓣剥着皮,三两下就剥得只剩晶莹剔透的淡绿色果肉。
喂到姜姮嘴边,她也不客气,顺着辛之聿的指尖,将葡萄入了口。
辛之聿继续剥着葡萄喂她。
一颗又一颗。
“不想吃了。”姜姮微微别开头。
“好。”辛之聿将指尖这颗,自己吃下。
姜姮眸子一转,又问:“你怎么肯放心用他?这家伙,人小小的,心思却多得很。”
辛之聿:“朱北心思少吗?”
姜姮蹙眉,不知好端端的,为何要提起他,于是,她也这样说了。
辛之聿瞥她一眼:“你不照样要用他?”
姜姮哑口无言。
过了会,她还想试探:“崔霖……”
立即迎来辛之聿冷淡的眸光。
她只好作罢。
几日下来,姜姮算是明白了,辛之聿也就是看上去事事顺着她,实际上,这心中所想,手中所做,照样是防备她。
可恨是,她万万不能因此闹脾气的,否则,这几日的苦心,就要付诸东流了。
辛之聿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一根一根,从指根到指尖,这动作,姜姮这几日见多了,此刻见到身子又要发软。
“你是不知倦的吗?”姜姮瞪大了眼。
辛之聿顿了一顿,“什么?”
她定眼一瞧,该是擦拭着方才留在指缝的葡萄汁水。
她自知误会,但面不改红心不跳。
辛之聿慢慢回过神来,抱着她,乐得不可开交。
留着姜姮一人,慢慢红了脸。
许久后,辛之聿道:“姜姮,我会对你很好的。”
姜姮应了一声:“我知道。”
“嗯。”
辛之聿将姜姮抱在怀中,不一会,就听见她绵长的呼吸声,其实,他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怕从那张又娇又嫩的唇中,听到旁的男人的名字。
也就不问,是不敢。
姜姮算不上十全十美。
但实在耀眼。
他是男子。
因此才能更清晰地明白,别的男子对姜姮的心思。
他也嫉妒,嫉妒得发狂。
辛之聿缓缓的,将翻涌的心绪平定,环住姜姮的手臂,忍不住用力,再用力。
说到底,他只是想要姜姮一个完完整整的保证。
不仅仅是永永远远不离开他,还要她,一生一世都只有他一人。
第二日,姜姮醒来时,辛之聿不见了踪影,却另有一位不速之客到访。
阿弃嘴角是天生微微上扬的,兼有那双猫儿似的大眼睛,只是平视地看着人,便是一张喜人的笑脸。
他盯着姜姮赤/裸在外的肌肤,上头布着暧昧后的点点红痕,像是雪地红梅,忽的开口问:“那种事,是什么滋味?”
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味。
只姜姮,见多识广,在许许多多的事上都不同寻常人,更是个惊世骇俗的人物。
听了这话,她思索了片刻,“男子与女子,在这档子事上,体会该是不同的。”
又瞧了瞧他,问:“你什么年纪了?”
阿弃老实答:“过了年就十三。”
姜姮点点头,又摇摇头,“十三岁还是太早。”
阿弃:“哦。”
安静了一瞬。
阿弃又问:“你是靠这个,才叫将军对你恋恋不忘的吗?”
姜姮脑袋枕在手臂上,此言一出,她不动声色偏了偏脑袋,露出一丝余光看向他,半大的少年一脸好奇,眼眸中并无太多的恶意。
按他年纪和经历,也该还未学会指桑骂槐的小家子气。
姜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两条白玉似的手臂叠交在一处,她重新靠了上去:“应该不是。”
“也是……”
阿弃认同地点点头。
这些年,有不少美人前仆后继地往辛之聿身前靠,可别说爬床,就连屋门都找不到,阿弃一双大眼,将姜姮上下打量,觉得她美虽美矣,但实在算不上人间尤物。
既然如此,他的将军——辛之聿,就是鬼迷心窍了。
阿弃冷冷笑了一声:“谈谈条件吧,要如何,你才肯心甘情愿离开他。”
姜姮缓缓坐起身,很认真地道:“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呢?”
阿弃面色不善,但实在捉摸不透姜姮的心思。
毕竟前几日,给辛之聿通风报信一事,的确是他另有意图,姜姮因此提防他,在情理之中。
若说她在短短几日中,转了心思,也不是全无可能。
但阿弃并不乱了阵脚,扬起脑袋,有冷汗自额间落下,他笑了笑:“想起长公主殿下初见我
时,说是想起了故人。”
“那如今,还会想起吗?”
姜姮不语,只看着他。
阿弃笑容更大了:“到底是亲姐弟,殿下时时牵挂着那一位陛下,也是应当的。”他渐渐淡了神色,“只是,如今他在外受苦受难,你不能坐视不理吧?”
姜姮不经意地垂下眼眸,面上还是气定神闲:“轮不到我殚心竭虑吧?”
姜钺不止是姜姮的弟弟,还是这大周的帝王。
想找他的,既有那些以前朝大臣为首的“忠臣良将”,还有如万俟洛亚为代表的逆臣贼子。
就连民间百姓,也指望寻见了他,或许能得一个救驾之功。
在这各路人马之中,她的关心在意,实在算不得数。
姜姮很清楚。
“是啊,众人都在寻找陛下的行踪。”阿弃轻而自若地说,“再两三日,大家伙儿就该都知道了吧?”
言下之意,是当下,只有他一人知晓。
阿弃继续说着,几乎是将心里所有的念头都敞开了,随意地叫人看。
“人人都说,我们这位陛下,不堪重用。可我不觉得,至少他身边是有能人在的。否则,他又如何能掩藏踪迹如此久呢?”
他清且脆的声中,有着少年人的单纯天真。
可姜姮清楚,这稚气皮囊之下,是不亚于众多谋客的弯绕心肠,甚至因年幼,才能更天真无邪地,做着寻常人不敢做的恶事,起着一般人要三思而后行的念头。
因而她更小心地掩饰着,不叫自己露了一丝一毫的真心在外,以叫阿弃觉得有了可乘之机。
他轻笑问:“殿下知道,陛下是如何暴露行踪的吗?”
“为何?”
“因您呢。”
阿弃轻松地道:“听说,陛下是听闻了您回到长安城的消息,心急如焚,才叫人发现了踪迹。”
“真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姊妹情谊。”
“殿下,您觉得呢?”
姜姮眸光微冷。
阿弃笑了笑,小小的唇半抿着,大大的眼睛睁着,笑容并不乖张,更有几分腼腆意味藏在其中。
“您当然是无所谓的。”阿弃故意叹息道。
“毕竟,您说了,是轮不到您,为陛下殚心竭虑的。”
姜姮想,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半大少年。
原来,他是一个天生的恶童。
第140章 关心她那颗经过大风大浪还冷淡无情的……
任凭阿弃明里暗里说了不少话,怂恿着她,姜姮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仿佛早已安心在这长生殿待个一辈子,做男人手中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你真是如此想的吗?”阿弃很遗憾的模样。
姜姮轻轻笑了笑,反问:“不然呢?”
阿弃盯着她,半信半疑,但很快,他便没了机会再与姜姮对峙,因外头来了人传话,说是前边的宴席都准备就绪。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只缺他一人。
“不去吗?”姜姮还是滴水不漏。
传话的人在长生殿外边等了许久。
阿弃像是黔驴技穷了,淡淡的看了姜姮几眼,还是离开。
等他彻底走远,姜姮松开了手,才发觉,掌心被掐得红肿一片。
她盯了片刻,大大小小的主意像雾气中的山野,在思索中,重重叠叠的显露出形状。
姜姮绝不可能,放任姜钺掉入天罗地网中的。
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第二日,姜姮半跪在软垫上,身前是一局残棋,脸上带了一点笑意,笑是真的笑,因昨日说起自己孤身一人,实在无趣,今日宫女就领着一人,一路送到了长生殿来。
这说明,自朱巧妹离去后,她也未完全被限制了手脚,还有一番施展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