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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了一个替身_姜不是生的【完结】(39)

  他默了一瞬,安静弯腰上前,跪坐在辛之聿身侧,随后再将水盆放在脚侧,打湿帕子,拧干。

  “我来吧。”

  未等福全做出反应,辛之聿已经将湿帕子拿在了手中。

  他干脆利落地将整块的帕子叠起,往前胸后背快速擦了几下,不一会,便除干净了那些胡作非为的痕迹。

  福全愣愣地看完他的动作,直到那被墨汁染青的帕子又出现在眼前时,他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避开视线,接过帕子。

  随后,他端起水盆,起身就要离去。

  却听身后的辛之聿忽而发问:“这耳坠如何?”

  福全迟疑地转过身来,飞快地抬起眼,只看了一眼后,就收回视线。

  他不做声。

  但那一眼已经告诉了辛之聿答案。

  “是极好看的?她向来挑剔,寻常物件瞧不上。”辛之聿垂眼淡然道。

  福全应和:“殿下怜惜公子。”

  辛之聿压住了冷笑,只缓缓眨眼,“我在这偏殿中,也是终日无所事事,你若得空,便来陪我闲聊。”

  福全诧异。

  “你不愿伺候我?”辛之聿挑眉问。

  他耳上的绿松石本是无光的,只因地上珠宝闪烁,这内敛的松石也便有了光。

  这微弱的光,落到了福全眼中。

  他唇颤了颤。

  “把这些东西整理收拾了吧。”

  那双有型漂亮的手穿过了成堆的珠宝,简单地拎起了其中一条链子,是金镶玉的。

  然后,他随手一掷,扔入了红漆匣子。

  福全抿了抿唇,问:“公子不喜欢吗?”

  “还好。”辛之聿随意靠在柱子上,随意解开被系成“小花苞”的发,随意地答。

  “只是想起从前,带着一堆人帮认识的老农下地。我们忙了大半年,结果遇到个严寒酷暑,照样什么都不剩。”

  他又举起了一颗手腕大的夜明珠,可珠光,不敌他眸光亮。

  他轻声道,“这些东西没办法让他们一家团圆。远比不上,一车实实在在的粮草有用。”

  “但总有人趋之若鹜。”

  “你猜,万一少了一件两件,殿下会如何想?”辛之聿询问。

  福全跪在地上,慌不迭地磕着脑袋。

  连珠择了一个寻常时间,向姜姮说起了这件事:“前边清扫的福全,想去偏殿伺候。”

  姜姮正用花卉精油打理着秀发,闻言,便问:“福全?他怎么有了这个心思?”

  辛之聿无官无职,无权无位,自然没有专门伺候他的宫女太监。

  从前都是殿外的三等太监,轮流进偏殿,负责他的起居用食。

  “我去问过,他上次进偏殿,是两日前。”连珠道,“再上次,便是十日前了。”

  十日前。

  姜姮眸子一转,意识到,已是十日未见辛之聿了。

  那日,算不欢而散吗?

  她细细想了想。

  想起了那未做完的画,未辩个明白的英雄志气。

  还有……留在他耳上的绿松石耳钉。

  “那个红漆的匣子呢?”姜姮问了声。

  连珠很快答:“还在偏殿,需要去取来吗?”

  姜姮摇头。

  那一匣子的东西虽贵重,但也不是独一无二的,留在偏殿就行,何必眼巴巴拿回再妥善安置。

  她随口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即使是太监宫女,也要争个先后,讲究个体面。

  满宫皆知,这忽然出现的罪奴,受尽了姜姮宠爱。

  去他身边伺候,总比在殿外洒扫轻松。

  此话一出,连珠已明白,姜姮心意。

  但下一句话,却又让她怀疑。

  “连珠你猜,他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呢?算了,随他去。”

  姜姮又取了指甲盖大小的精油,用手心揉开后,抹在发上,随意抓了两下。

  接着,想再倒取些精油时,却见琉璃瓶中,几乎空荡荡,只剩了挂壁的一层。

  一般而言,姜姮所用物件,会有专门负责的小宫人,日日盯着,及时更新。

  像这样,见了底的,还摆在桌上的,是意外。

  果然,那小宫人诚惶诚恐地说:“殿下,这锻光油只剩这最后一瓶了。”

  连珠微不可闻地叹息,见姜姮面无表情,便先一步,让宫人退下,去做别的事。

  连珠柔声道:“殿下,她也是无心之失。”

  “我知道,本宫不罚她。”姜姮平淡问,“代地的人,何时到长安?”

  无论是引梦香,还是润发油,亦或是其他的精致物件。

  都是代地那儿制好了,再随使臣入京时,一齐送入长生殿的。

  而使臣进京,一年只一次。

  所以像香料这类,用起来消耗得极快的,便不得不靠殿内手巧的宫人按方子来,自己调制。

  但到底,不如代地送来的那些。

  “殿下……”连珠轻柔地唤了她,“您忘了,一月前,陛下已下令,免除代国来年年初的朝见。”

  “代地使臣,不会来了。”

  姜姮一怔:“我忘了。”

  连珠不知该如何答,便捡起玉篦子,为她继续梳理着发。

  片刻,殿外起了小小的骚动声,有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透过窗子传入殿内。

  连珠走过去,透过窗子看了眼,再回来时,声中沾染了不自觉的笑意:“殿下,初雪了。那群小宫女也懈怠了,就玩着雪呢。”

  她话刚落,就有粉雕玉琢雪娃娃般的宫女笑着进来:“殿下!雪可大了呢!只眨眼的功夫,地上就积了厚厚的一层。”

  姜姮喜欢瞧美人。

  尤其是瞧,带着笑意明媚的美人。

  但她不想动弹,也懒得去赏雪,便赐了一盒宝石下去,让她们拿去玩,说堆雪人时,做眼睛用。

  小宫人喜气洋洋地出殿。

  她抱着一暖手炉。

  连珠在她身旁陪着,将她的发挽起,做了个简约又俏皮的发髻。

  雪似乎更大了。

  窗子便白了。

  姜姮看着,忽而问:“连珠,代地何时会落雪?”

  连珠答:“代国离长安城远了些,再三四日吧,再三四日,代地也会迎来初雪。”

  “初雪过后,就是冬至……一日日过去,又是新年。”

  她絮絮叨叨的,但声音悦耳。

  姜姮听着,便开始算。

  三四日。

  四十个时辰。

  几次太阳升起又落下。

  其实不算太久。

  “他会思念我的。”姜姮很笃定地说,只是眸色太淡,唇色太俏,是与生俱来的凉薄相,

  所以,即使如此认真地话,由她说来,也显得过于漫不经心。

  连珠微怔。

  却听姜姮认真说道,“初雪那一日,于他于我,是不一样的。”

  连珠应了一声,重新解开了她的发髻。

  又将玉篦子从发梢落到发尾,清幽的草药香随之再弥漫。

  她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去看镜中的姜姮。

  姜姮眨了眼,神情平静:“他也想我

  的。”

  “两个彼此思念的人,为何不能相见呢?”

  这个答案。

  天知地知,姜姮亦知。

  偏殿来了人,正是新上任的福全。

  他传来辛之聿的话,说请殿下前去。

  姜姮惊讶,应邀而去。

  到偏殿时,她环视四周,却未见到人。

  她正要传福全过来,问他,辛之聿是在搞什么把戏。

  又有一道轻咳声响起。

  姜姮循声望去。

  十字型的洞窗外,漫天白雪洋洋洒洒而下,恰好有一树红梅凌寒而开。

  梅影之间,辛之聿一身雪白色大氅,鸦青色的发用一根红绳系起,眉眼干净,只唇上似点了浅浅胭脂,疑似梅精成了妖,清艳极美。

  “阿辛此举何意?”

  又有一阵风,回答了她的问。

  红“梅”微舞,有一段红锻被吹开,像是满树花落时,漫长的残影。

  姜姮微微一笑。

  原来没有早开的梅花。

  只有懂情识趣的可人儿。

  兴和十三年初雪这日,姜姮与辛之聿再度和好。

  同时城外,因大雪压毁房屋,万民无家可归。

  长安城一角的粥棚起了争执。

  一个小女孩被推倒在雪地中,本就破败脏乱的衣物,又新染上了一层泥水。

  她未哭未嚎,只直勾勾地盯着施粥的小吏。

  “看什么看!哪来的贱东西,敢瞪你爷爷我?”

  小女孩并未因辱骂而挪开眼,她的手渐渐蜷起,抓住了身下的雪。

  这时,却有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轻轻松松将她扶了起来。

  纪含笑认真地检查,确认她身上没有擦伤后,才松开了眉头,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她将暖手炉轻轻塞到小女孩手中:“再碰雪,你手上的疮,就好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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