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一怔。
第57章 害怕“美人计于本宫而言,无用。”……
其实辛之聿是做不了什么的。
在独自一人时,耗尽心力地胡思乱想,等姜姮来后,反复用言语试探,初次之外,他的确做不了什么。
感情的事,不同带兵打仗,彼此相处妥协间,是看不出心的城池是否被攻陷的。
所以他患得患失。
为何会患得患失,不过是他太在意。
他在意她。
被人在意,是一件好事。
姜姮心如明镜,不自觉有了真切的笑意,更不愿意让辛之聿因殷二生了怯意,或失了信心溃不成军。
那句“长长久久”,可不是她随口一说哄骗人的。
她是真心的,话也真诚。
“阿辛……你别生我气,你知道,我向来吃软不吃硬,又是刀子嘴豆腐心。那群人算不得什么东西,你为了他们生气,不值当。”
“姜姮……”
辛之聿话还未说全,姜姮上前一步,双肩搭在肩上,环住脖颈,将他轻轻抱在了怀中。
“阿姮,我在嫉妒。”辛之聿是陈述口吻。
“我会想……”
“我会想,如果我还是过去的我,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霸占着你。”
他安静了许久,还是说出了那些话语,像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但对于任何人来说,承认错误,都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
这种可能吗?
姜姮随着他话,细细地想。
答案显而易见。
昭华公主和辛小将军,可不是一路人。
姜姮还是给了他不一样的回答:“你不一样的,在我心中,你不一样的。”
她只能做出这样的保证,这样的保证已经弥足珍贵了
辛之聿静了下来。
二人依偎着彼此。
姜姮心沉了,少了浮躁。
除此之外,有一抹藏在暗处的情绪,被她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过去。
是等秋后算账时,才被姜姮想起。
行宫狭小,人又多。
人来人往中,便有宫人看见了辛之聿与绥阳侯二人。
姜姮懒得亲自审问,便将此事交给了连珠。
不一会,连珠查清了来龙去脉,又问了细节,再来回禀。
其实绥阳侯并未说什么,细细算来,二人之间,还有一份血缘关系在里头。
望族之间世代通婚,虽说辛家是骤然富贵的草莽,但草莽也爱佳人。
辛之聿母亲范氏正是出身江南望族,是位标准的闺秀,而其外祖母,则是姓殷。
这一来一回之间,辛之聿还应唤绥阳侯一声“伯父”。
只显然,这位伯父并不是对侄子伸以援手的。
一声“之聿”更是套近乎。
“绥阳侯好似是说了一句,让辛公子好自为之。”
连珠很快说到了重要处,只是说到此处,她也不经用上了含糊的“好似”一词。
“好自为之什么?”
姜姮自然而然接了一句,她垂首认真,是在挑选箭镞。
“男儿心向四海,不该拘泥于小情小爱,既然北疆谋逆案已成了过去,辛公子更应戴罪立功,光耀门楣。”
“绥阳侯的话,大抵就是如此。”
姜姮笑了一声:“旁人的事,说起来最轻易。”
“是啊,虽说戴罪立功,可有谁敢用一个罪奴呢?更何况如今国泰民安,哪有这么多建功立业的好时机?”连珠应道。
她将成盒的箭镞递给姜姮。
她接过,一个一个拿出,再随意地往身侧一块木头上比划着。
“还有旁的吗?”姜姮随意问。
连珠一顿,答:“绥阳侯似乎还提到了一个人名,只是那小宫人站得太远,便没有听清。”
姜姮“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她的指尖深深的陷入了木头中,像是被这深色的木头吞噬,连珠惊慌。
“没事。”姜姮不慌反笑。
她轻而易举拔出了指,指尖是一枚极小的,带着流光的箭镞。
连珠蹙眉:“这么锋利的物件,殿下还是小心些。”
“锋利才好呢。”姜恒笑,将那小小箭镞举在眼前,细细转动,慢慢打量。
反复练习下,她射靶的准头已是极佳,只苦于力道不够。
幸而,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需要一板一眼的过的,总有一些捷径能走。
姜姮找遍了宫内宫外的能工巧匠,以重金相许,只求造出一把轻便又能势如破竹的弓。
如今,她快找到了。
姜姮忽得将那箭镞紧紧握在了手心。
“殿下?快松手呀!”
见她此举,连珠慌张,更是直接上了手,试图将她的五指直接掰开。
姜姮细皮嫩肉,哪怕不是刻意自伤,这尖锐的箭镞还是划伤了她的掌心。
几道细碎的伤口处,很快就淌出了几条血。
连珠见了,又是心疼,又是不解。
“殿下?你此举是为何?”
姜姮松开手,笑了笑,笑意中是笃定。
“连珠,真可怕……”
连珠不知她所言何事,将那划伤她的小箭镞捏起,单独放置一旁后,便急急忙忙去找止血的药剂。
白花花的药粉落在了伤口上,落得一阵酥麻微疼。
姜姮神情不改,只双眸幽幽。
那一点,差点被她忽略的情绪,是害怕。
原来,她也怕着,辛之聿离她而去吗?
到底是伤,到底是肉体凡胎,便不可能转眼就恢复如初。
而在猎苑,姜姮是有时时伴圣驾的恩典在身的。
皇帝瞥见了她手上的伤,关切地问了一句。
“不过是,昨日吃肉心急,就烫伤了手。”姜姮扯谎是随口就来,还伴着不好意思的笑意,便让谎话,听上去更真了。
“你啊你……”皇帝指着她,不知是笑还是无奈,先是吩咐陆喜去唤太医,等太医匆匆赶来,认真查看,又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安抚无事的话,他像是才放
下了心来。
“也罢也罢,左右朕的玉娇儿不爱骑射,也误不了这三月好风光。”
姜姮坦荡认同了此话:“只要不留疤就好,况且骑射事,实在费力。”
皇帝又笑,却也不再拿此事打趣姜姮。
其余伴驾的大臣、后妃各个机灵,立刻寻了一个旁的事,以供皇帝点评。
姜姮得了个自在,也不爱往皇帝身边挤,只往远处走了几步。
皇家猎苑是在长安城外最好的山,最好的地上所建,又常年有人维护、修理,草原辽阔,山色葱郁,一派自然之美外,更有不过分的精致之色。
姜姮却无心旷神怡之意。
隐约之间,似有目光绕着她。
姜姮敏锐察觉,随之望去,却见一双深邃的浅绿色眼眸。
万俟洛亚正立在不远处,他今日换上了一身大周服饰,是重重叠叠的长袍和精美简约的配饰,见姜姮回望过来,他目光也不闪躲,只坦坦荡荡迎了上去。
那唇瓣张合间,是无声的两个字——“昭华”。
这人是何意?
姜姮凝视着他。
一旁伴驾的人群拥挤热闹,二人独立人群,远远对视。
万俟洛亚垂下眸子,嘴角有浅浅笑意,正要转身离开时,姜姮却大步走了上来。
“这样直勾勾盯着女儿家瞧,是狄族人的风俗吗?”
姜姮声音不轻不响,寻常音量,却足以让几位不受重视的臣子听见并侧目。
万俟洛亚停下脚步,只好若无其事地侧身,面向姜姮。
拱手:“殿下风姿出众,臣一时入迷。”
都说狄族人野蛮,不知礼义廉耻,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有不喜狄人的武将嗤笑一声,也对姜姮拱手,只姿势更标准:“殿下小心,莫要与此人纠缠。”
轻视之意,溢于言表。
万俟洛亚眸光一闪,风吹绿水,几分掩饰得极好的哀色。
“殿下,是臣失礼,还请数恕罪。”
“还装模作样呢。”
武将脾气大,话语更直白。
有更多人听见,随之望来。
数道视线下,万俟洛亚似乎叹息,黑且翘的睫轻轻垂下,与眼角下的红痣映衬着。
“臣知血脉卑微,还请殿下允臣退下。”
姜姮瞧着他,忽而一笑,只轻声说:“虽说长安城中有不少王爵贵妇,好养狄族人为宠,可惜本宫并未开此窍,不好于此。”
“换而言之,万俟王子,美人计于本宫而言,无用。”
万俟洛亚抬起眼,眼底那一点绿影放在日光下,更是生机盎然的美好。
姜姮冷冷淡淡,几分高傲几分矜贵,就平静注视他,没有周人常见的鄙夷,更没有寻常女子般的羞赧。
万俟洛亚垂眼轻笑,有些诧异。
诧异她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准确说,姜姮的所作所为都出乎了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