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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了一个替身_姜不是生的【完结】(76)

  长生殿一直关注此事,当他们查到柔妃身上时,姜姮私下见了殷皇后。

  之后,二人表面继续针锋相对,实际上却是志同道合。

  此次谋逆之举,若无殷氏一族和殷皇后的鼎力相助,姜姮是万万不可能实现的。

  可事实上,因身处宫中,顾忌隔墙有耳,姜姮再未寻见时机,与殷皇后在私下会面,便一直以为二人之间的合作,是形存实亡。

  就连殷七,是否清楚此事,是否愿意一同共行这大逆不道之举,她也是方才所知。

  是那日,她送走了纪含笑,恰好见孙玮与殷凌共同前往昭阳殿拜见,她才隐约发觉,那位母亲并未像平日行为举止中展示出来的那般已是心如死灰,选择与家族断绝往来,一心等死。

  她从未忘记,曾经在自己怀中短暂停留过的那个小小身躯。

  正如姜姮,从未从死亡的恐惧中走出一般。

  二人不约而同的,算计着一样的事,又在偶尔一瞥中,明确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时至今日,无需再隐瞒什么了。

  姜姮道:“您是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却不是一位好父亲,更不是一位称职的丈夫

  。”

  皇帝重重放下了手,面上罕见流露了衰老之色。

  “是啊……”他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跌坐在位上,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父皇,请您下诏退位。”姜姮沉声,半请半逼。

  如今禁卫军远在林外,刚被殷七下了令,不许轻举妄动,猎苑内卫兵则由孙炜掌控,陷入一团乱麻,他们真正需要保护的皇帝成了笼中之鸟。

  皇帝问:“让位给谁?姜钺,还是……你?”

  姜姮抬眼,那个答案就在嘴边,她不自觉犹豫了一瞬。

  皇帝自嘲般笑了一声,沉沉一招手,只说了两个字,“动手。”

  帐外随即响起了兵刃相向声。

  姜姮一惊,立刻望向帐外,却只见到些许刀光剑影,不知殷七如何了。

  “姜姮,朕众多子女之中,唯独你之心性,最似我,说到底,是舒娘的孩子啊……”

  皇帝拂过琴弦,拨出两三声悦耳琴音,几声后,琴弦重重崩断。

  这琴是纪皇后的遗物。

  皇帝只道:“朕会留你一命,因为舒娘是为朕而死。”

  姜姮似乎意外皇帝会说出此话,她垂着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有瞬间闪过的刀光,是她拔出藏在身上的短刀,直直往前刺去。

  一招一式并不规范,甚至身子只是轻飘飘的一抹红,可那刀是削铁如泥的短刀,皇帝也并未想到,这个向来四肢不勤的娇娇儿会做出此举。

  眼见,那刀刃要刺入那长年累月受着“万岁万岁万万岁”祝福的身躯了。

  一道胖乎乎的身影出现,挡在了皇帝身前。

  是陆喜。

  “噗嗤”一声,鲜血飞溅而出,刀子没入了胸口,卡在了骨头间,无论进还是出,都受阻,艰难万分。

  陆喜软软地倒下。

  皇帝紧紧皱着眉头,抿着唇一言不发,阔步离开了这处帐子。

  姜姮愣了片刻,迅速上前拾起那个茶盏,重重一掷。

  可皇帝已经离去,那个茶杯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得走呢?怎么可以?

  姜姮想要追出去,却被唤住。

  “小殿下……”

  是陆喜。

  如果不是他,或许皇帝真的会死在她的手中。

  姜姮停住了步子,迟疑地转身,双眼有点模糊:“我以为,你早已为自己择好了去处。”

  否则,何必替她隐瞒私下的行踪,又何必三番五次救着阿蛮。

  “到头来,你还是忠于了父皇。”

  姜姮说着,不知是疑惑,还是遗憾。

  陆喜身上全是血,血全漫出来了。

  救不了了。

  “小殿下……别难……过,娘娘是个……好人……”

  “可惜……可……惜……”

  陆喜说着“可惜”,还没有说明白是什么可惜,或者什么都可惜,他就死了。

  他分明清楚所有事的,他亲眼见证了皇帝成为皇帝后的所见所为。

  却还是无力地呵护着阿蛮和她,还是为了皇帝而死。

  姜姮腿一软,直直跪下,她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个老太监在宫中活了一辈子,无子无女,无亲无故,无人会祭他,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她轻轻拢上了陆喜的双眼,身子软软倒在了一侧。

  又哭又笑,又笑又哭。

  姜姮用衣袖挡住了脸。

  那一夜,那一夜,是姜钺先出现在椒房殿的。

  他是被乳母抱到了椒房殿内,姜姮问他,那个乳母为何自作主张时,他根本答不出。

  他那么小,对于自己去哪,自己应该做何事,还不能做主。

  那晚,椒房殿很安静,没有宫人,没有医师,没有各怀鬼胎前来侍疾的妃子和贵妇,实在太安静,静到姜姮能够拉着弟弟,坐在榻边,和阿娘好好说说话。

  她许久没有和阿娘好好说话了。

  自从那次阿娘告诉她,这殿中的人,并不是人人都想让她痊愈后,姜姮就不敢再乱说话。

  她把阿蛮推到身前,打算让他先同阿娘说上几句,反正他人小,话也说不了几句,很快就能说完。

  她觉得,自己是个好姐姐。

  阿娘睁开眼了,为何眼中是惊慌?

  阿娘问了和她一样的问题:“是谁带你来的?”

  她抢答了,还自主主张说:“该严惩这乳母的,阿蛮年纪小,出了岔子怎么办?”

  阿娘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像是哭了。

  她想一看究竟,却被阿娘先一步抱在了怀中,同阿蛮一块。

  阿娘声音很轻很柔,说了好多话,她听不大懂的话,不等她问,阿娘就叫他们藏到那个柜子里,不许出来。

  这四个字,不轻也不柔了,和平日不同,是命令。

  姜姮只好带着阿蛮跑,藏到了柜子里,刚关上柜门,外头就来了人。

  先是柳姨。

  她像是在哭:“女公子……您别怨柳儿。您一定要死的,我也一定要争的,我若不争,便一无所有的。”

  “你安心离去吧,下辈子就做个普通姑娘,和您从前所说的一样。”

  ……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碗中的药喂给了阿娘。

  阿娘顺从地喝着,双眼闭起,并不做声。

  那是毒吗?阿娘为什么要喝?

  她想出去,阿蛮也是,可阿娘的话还在耳边,不行,要出去,那贱.人要杀了阿娘!

  他们就要推开柜门了,已经要冲出去了,阿娘睁开了眼,第一眼是看向他们。

  直直的,淡淡的,温柔如春雨的,坚定如墨锭的。

  他们收回了手,阿娘挪开了眼,只说了一句话:“让他过来吧,多年夫妻,总要见一面。”

  柳姨像是被扼住脖颈,直愣愣地望着阿娘,只能慌不迭地点头,她离去,一会儿,又进来一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周的皇帝,他们的阿爹,阿娘的夫君。

  他走进来,一半是作为丈夫的悲切,一半是作为皇帝的冰冷。

  他先问:“阿蛮呢?”

  阿娘答:“我让他离开了,他还小,不该看见我死去的模样。”

  爹爹点头,并未多言。

  阿娘轻轻探出手。

  爹爹将阿娘半抱在怀中,目光那么柔软,柔软得让她想哭。

  “舒娘太聪慧了,什么事都瞒不住你……舒娘该笨一点,傻一点。”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不想当个糊涂鬼。”阿娘摇了摇头,也是如此的温柔。

  “叙郎……我这些日子躺在床榻上,总是想起往日的岁月,可却忘了,是何时对你心动的。”

  “好像是那一日,你喝醉了酒,抱着我,告诉我,你害怕,怕万众之巅处,只有豺狼虎豹环视。”

  “我想,我的心动,便是始于此的。”

  “舒娘……”

  “利用我,成就这大周的霸业吧……”

  “叙郎,我知你的难处,既说了陪你一辈子,便会陪你一辈子,可惜这辈子太短……而下辈子,我不愿了。”

  再也听不见阿娘的声音。

  爹爹哭嚎着,歇斯底里。

  柜子里,姜姮紧紧抱着阿蛮,不再懵懂无知。

  只是那时,她不知,阿蛮如此年幼,为何却成了他人眼中钉?

  原来,为了坐稳皇帝的宝座,什么妻,什么儿,都不过心一横,嚎一声,从此江山万里,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况一个女儿呢?

  姜姮起了身,帐子外已是空无一人,幸而留了匹白马,是让她自投罗网。

  姜姮沉默着翻身上马,手上留着厚厚新茧。

  她望向林子深处,不见万里江山。

  第62章 鸣镝爹爹

  从落林深处逃出,有高山流水,旷野园林,猎苑自前朝起,不断扩建、修缮,到今日一朝,规模已有两城之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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