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一个毛绒绒的小家伙轻巧地蹿到了长凳上。
苏禾用布巾包住长发,顺道擦了把脸。
这才看清楚,原来发出声音的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从头到脚都是一身奶白色的毛皮,没有一根杂色。
鼻头粉嘟嘟的,染上些湿润的水汽,一双眼睛像琉璃宝石一般,泛着碧蓝色的光泽。
好漂亮的一只“霄飞练”。
就是瘦弱了些,小肚子平平坦坦的,四条腿也是纤长笔直。
苏禾从衣襟里掏出那块硬成木头板子的烧饼,掰了一小块下来,放在手心里。
那小猫竟然也不怕生,它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近了些,鼻头凑到苏禾的掌心上闻了闻,然后毫不客气地扭开了脸。
它仰起头,用那双晶莹圆润的琉璃眼看向苏禾。
按理来说,猫儿的脸上应当是做不出表情的。不过,苏禾却是在这只漂亮的霄飞练雪白的小脸上,看出了明晃晃的“嫌弃”。
苏禾不由失笑。
“难怪你这么瘦,小猫咪还挑食呀。”
正这么说着,苏禾感觉自己的肚子似乎也若有若无地叫了一声。
她抬起手,摸了摸正认真地盯着自己端详的小猫,皮毛光洁顺滑,云绸一般的手感,绵软温暖,舒服极了。
“皮蛋瘦肉粥喝不?”
小猫偏了偏脑袋,在她的手心里轻轻蹭了蹭。
“喵——”
苏禾听不懂猫语,不过她理解的意思就是同意。
不多时,后院里架起了小炉子,炉子上摆了一口小锅,锅里是切成丁儿的青菜,肉沫,皮蛋碎和大米。
苏禾乌油油的小脑袋和霄飞练白晃晃的小脑袋一大一小凑在火炉边。
火心是偏青的蓝色,内圈是偏黄的红色,到了最大的外圈就变成晕开的橘红色,火苗安静地舔舐着锅底,小猫专注地看着火苗。
苏禾觉得这只小猫说不定是某位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养的。
这通体雪白干净的毛色,和一双不谙世事的大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流浪猫。
苏禾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皮毛顺滑柔软。
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意。
“小可怜,你是走丢了吗?”
小猫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它看了苏禾一眼,又扭过头接着观察火苗去了。
只留给苏禾一个高冷的侧颜,玲珑小巧的粉色鼻头,莹润明亮的碧色眼睛,和雪白纯净的茸毛。
一人一猫就这么安静地蹲了一盏茶的功夫。
小锅的边沿开始冒出水汽,像雨后春笋般不甘示弱地往外挤。
撞的锅盖上下颤动起来。
苏禾揭了盖,大米和肉糜都已经炖得软烂。
小猫此时也不再高冷,它撑起身子往锅里看去。
“喵—喵——”
苏禾怕它不知道分寸,把爪子伸进沸腾的锅里,烫着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地拨开它的脑袋,用大勺子盛了两勺晾在小碗里。
“烫的哦,慢慢吃。”
小猫凑上去闻了闻,这回总算是给面子,没有再露出嫌弃的表情,它乖乖地蹲在小碗边,认真吃了起来。
苏禾往锅里撒了点食盐和香料,用勺子搅匀后盖上锅盖,熄灭了炉火,让余温滚着锅底又炖了一会儿。
等她再揭开锅盖的时候,院子里香味更浓了些。
日落西沉,夜幕降临。
一人一猫都抱着自己的碗,安安静静地坐在墙根下喝上了粥。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秦邝推开门,急匆匆地从西厢走了出来。
“公子,梨花奴不见了。”
言成蹊躺在南窗底下的美人榻上,手里握着一册志怪故事的话本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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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皮蛋瘦肉粥(二)
白皙修长的手指翻过一张褐黄色的书页,封面上赫然写着《夜雨秋灯》。
是一卷讲述穷书生上京赶考在荒庙中发生的怪诞故事。
“丢了便罢了。”
“公子!”
秦邝急道。
梨花奴是他专程寻来给公子解闷的。
言成蹊自打去岁入冬赋闲在府之后,大病一场。
开春之后,病虽然好了,人却是依旧无精打采。
他素来话就不多,病了一场,竟是连饭都不爱用了。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秦邝病急乱投医,听信了一位江湖郎中的偏方。
寻了只乖巧有灵性的猫儿来,养在了言成蹊屋子里。
言成蹊与这只漂亮的霄飞练起初的关系算得上相敬如宾。
他们一人一猫,谁也不爱搭理对方。
最后还是太医院的老院正提议,让他家公子出门去走走。
多看看外头的湖光山色,心中郁结才能解开。
秦邝觉得听大夫的话总没错。
隔天便架着马车,带着言成蹊和这只刚抱来没多久的小猫出了京城。
路过南乐县的时候,正好听人说起此间景色甚美,文人墨客常来赏春吟游。
秦邝便准备在这儿多停留几日。
他家公子不喜吵闹,住不惯客栈。
索性直接将桂溪坊最偏僻的这间院子买了下来。
秦邝觉得言成蹊近日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他虽然依旧不愿出门。
但好在是有了些生气儿。
言成蹊躺在竹榻上晒太阳的时候,霄飞练跳到他身侧,也没再被赶走。
还难得提起兴致,给这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取了个“梨花奴”的名字。
这才过了几日,猫儿居然找不见了。
前院后院都翻了个遍,依旧不见踪影。
梨花奴是秦邝特意从太仆寺中要来的,通体雪白的纯种霄飞练,本就是极为名贵难得的宠物,京都也只有那么几只,别的地方就更是罕见了。
这叫秦邝如何不着急。
言成蹊躺在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秦邝买来的话本子。
秦邝怕他闷着无聊,买的都是些鬼神志怪类的故事,他囫囵个一翻便能猜出个大概。
这两日已经将十几本都翻完了,当真是无趣的很。
秦邝还在耳边呱噪着找猫,言成蹊懒得听,正想起身回屋去。
突然听见瓦片上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
言成蹊循着声音望过去,眉头下意识地皱紧。
梨花奴顺着墙檐走到正房的屋脊之上,顺着廊柱轻松而下。
小猫身量纤细,步履轻盈。
落地之后,秦邝才听见动静。
“梨花奴!”
秦邝眼睛一亮,就要过来抱它。
小猫却是不大乐意,闪身一躲,往言成蹊身边去了。
“咚咚咚——”
就在此时,言成蹊这间整日里死气沉沉,无人问津的院子。
大门被人从外头敲响。
秦邝下意识地摸向衣袖里的暗袋。
他抬头看了言成蹊一眼,见他倒是神态自若。
又躺回美人榻上。
一只手拎着话本子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抬起来,朝着梨花奴招了招。
那敲门声有些急促。
等了一会见院子里没有动静,敲得更大声了。
秦邝只好上前开门。
拉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是个满脸焦急神情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穿了件枣红色的交领短襦搭一条赭石色的麻布长裤。
布衣荆钗却是难掩清丽灵秀的姿色。
来人正是苏禾。
她去前院洗个碗的功夫。
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那只小猫踩着院中的杏花树,跳上了墙檐。
往隔壁人家的屋子里去了。
苏禾知道,不久前隔壁院子里住进了一位江南来的公子。
不过她的邻居奇怪的很,整日里静悄悄的。
既听不到有人说话走动,也看不见生火做饭的炊烟。
苏禾怕那小猫冒冒失失地跳进去遇到什么危险,赶忙追了出来。
她敲了好半晌,都没人开门。
正想着要不要推门进去瞅瞅。
大门从里侧拉开了。
苏禾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秦邝。
而是南窗下的贵妃榻,金丝楠木的质地,围栏是精美的透雕样式,刻着富贵吉祥的花纹,床体一端带有书卷形的木垫脚,另一端是一截后仰式的靠背。
贵妃榻上半卧着一位瘦削的青年。
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广绣长袍,隐隐可见内里绣着蒲桃青的云纹图案,简单却不失精巧,通身并没有什么值钱的金玉配饰。
少年闻声看过来,一双漆黑点星的眸子,与苏禾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五官轮廓流畅,面上带着病态的白皙。
入鬓是一双剑眉,压在他过于隽美出尘的面容上,倒是让整个人的气质锋利了许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