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不由地想起了钱掌柜老爱哼的一段唱词。
“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江南果真是个出美人的地方啊。
“喵—喵——”
苏禾的视线马上就被不远处的小猫吸引了。
她惊喜地叫了一声。
“呀,你果然在这里!”
秦邝回过头去。
就见到那平日素来高冷,从不肯让他摸一下的梨花奴,正踩着优雅地步子,奔向门外站着的陌生女子。
“喵——”
它甚至还凑近那姑娘的小腿,撒娇般地蹭了蹭。
秦邝错愕。
这还是它家的梨花奴吗?
苏禾抱起小猫,冲秦邝笑了笑。
“抱歉,小猫顽皮,从院墙上跳过来了,没有惊扰到你们吧?”
“等会儿——”
秦邝抬手就要去拎梨花奴,不料却被苏禾躲开了。
她抱着小猫连退了好几步,防备地盯着秦邝。
“你要做什么!”
“姑娘,这是我家的猫。”
秦邝无奈地解释道。
苏禾看了看面前高大健壮的男子,又看了看怀中乖巧安静的小猫。
怎么也不相信,这样高贵漂亮的霄飞练是眼前这位高壮汉子养的。
前几日酒楼的伙计们唠嗑,说起有些个口味古怪的人,不爱吃猪牛羊肉,专门挑一些流浪的猫儿狗儿下手。
苏禾满脸警惕,搂着小猫的双手更紧了一些。
她绝对不能让这样可爱的小猫儿,落到这群歹人手中。
秦邝半晌无语。
他板起面孔来,严肃道。
“姑娘,这真的是我家公子的爱宠,还请姑娘归还于我罢。”
苏禾不信他的话,呛声道。
“我还说这猫儿是我的爱宠呢,你说它是你家的,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你看看这猫儿的颈项里,是不是有一副银项圈?”
小猫脖子上的绒毛密实,苏禾倒是真的没注意过。
她抬手一摸,真的有一圈银质的细条颈链,触手生凉。
苏禾此时又有些不确定了,南窗下的公子与这只霄飞练一般,都有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气质。
若真是人家的爱宠,苏禾总不好再坚持要抱走小猫。
她想了想又道。
“我听说,宠物都是有灵性的,你家公子若是这只小猫的主人,它肯定是愿意亲近的。”
“你让我抱了小猫过去看看,若果真是你家公子的爱宠,我也绝不夺人所爱。”
秦看着面前坚定的年轻姑娘,回头见言成蹊早已低下头去翻话本子。
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苏禾抱着小猫走到了美人榻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她揉了一把小猫的脑袋,将它放在地上。
轻声说道:“去吧,去找你的主人。”
雪白的霄飞练懵懂地看了苏禾一眼,迈着步子朝言成蹊走去。
走到榻前的时候,它纵身一跃,跳到言成蹊的手边,若无其事地舔舐自己的爪子。
言成蹊的手抬起来,正巧搭在梨花奴的下巴上,轻轻挠了两下。
小猫舒服地哼唧一声,闭上眼睛开始踩奶。
小爪子一下一下地按在言成蹊的腿上。
苏禾松了一口气,居然真的是这位公子的宠物。
面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苏禾拱手作揖道。
“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怕小猫遇到了歹人——”
这么说好像更不对了。
苏禾赶忙咬住自己的舌头。
面上泛起一层薄红,满脸窘迫之色。
奇怪的是,榻上那人竟是充耳不闻,手中的册子又翻过去一页。
这模样让苏禾想起了酒楼里的账房先生。
先生幼时发烧医治不及时,残了一条腿。
所以整日板着一张脸,面对谁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苏禾下意识地看向那位年轻公子。
果然,他的双臂,脖子都还是能动一动的。
唯独双腿,笼在长袍里,任小猫肆意妄为地踩奶,锋利的爪子勾起了月白色的绢丝,他的下半身依旧是纹丝不动。
苏禾不由地想起,账房先生也养了宠物,是一只黑鬃犬。
那条黑犬算得上他相依为命的家人,所以他最见不得那些打他家狗的主意的人。
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要吃什么狗肉,苏禾估计账房先生会气得从轮椅上站起来和他们拼命。
将心比心,她虽然不是要打这只小猫的主意。
但方才似乎反应的太过激烈了。
对于这位与猫儿相依为命的瘸腿公子来说,苏禾无异于是要夺走他的珍宝。
人家心中不悦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禾这么想着,不由愧疚了起来。
那少年看上去风姿绰约,出身优渥,约莫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却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也不知此前遭遇了什么,让他仅仅带了一个随从和一只小猫。
从江南搬来如此偏僻的小院里。
这般大好的年纪。
他只能终日里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死气沉沉地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消磨时日。
难免孤苦伶仃,萧条落寞。
唉——
真真是可怜人哪!
作者有话说:
苏苏:嘤,他好美,但是好可怜……
小言:她好吵。
第3章 西湖银鱼羹
这几日“近水楼”的生意尤其得好。
外乡来的游客们一传十,十传百。
传到最后,都有人说,近水楼的大厨祖上是宫里头出来的御厨,自是有一套独家秘方。
旁人哪里晓得,近水楼其实是去年才开起来的小酒楼。
这栋二层小阁楼原来的主人急着返乡,装修好的铺面要出手。
这才叫钱掌柜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据钱掌柜的自己说,买酒楼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
实在没钱去请个声名远扬的大厨。
只好选中苏禾这个市场价最便宜的女厨子。
至于,坊间为什么会传出,近水楼的大厨手握御膳房的秘方。
钱掌柜摸着自己的一截山羊胡,笑的见牙不见眼。
他表示:流言嘛,当真的话就是你的不对了。
苏禾一边握着炒勺挥汗如雨,一边赚的盆满钵丰,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无意间听见小伙计们磨牙斗嘴才知道。
不得不说,姓钱的这只铁公鸡,真真是个经商鬼才。
午间的时候,苏禾好不容易得了闲,悄悄地给大伙儿炒了个黄牛肉打牙祭。
众人吃的正开心。
钱掌柜带着一阵风,小陀螺似的又炫了进来。
小伙计们见了他,吓得好比耗子见了猫,一哄而散。
只剩苏禾一个人,就着馒头和一碟子快要见底的黄牛肉慢条斯理地吃着。
“小苏呀——”
苏禾一听到他这拉长的调子,心里头就是一慌。
再对上钱掌柜标志性的憨态可掬式招牌笑脸。
苏禾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胖子绝对又要搞事。
“小苏呀,是这么回事啊——”
他搓了搓圆圆胖胖的一双手。
嘿嘿笑着坐到了苏禾对面。
原来,是有一位客官订了近水楼里十好几道招牌菜。
与众不同的是,他不上门来吃,而是让人送了食盒来。
近水楼做好了菜,装进食盒里直接带走。
苏禾疑惑地看向钱掌柜的。
近水楼里头的生意已经如此之火爆。
他又何必费这一番功夫,接待要求这般麻烦的客人呢?
钱掌柜笑成了一朵灿烂的向日葵。
神神秘秘地朝苏禾笔出了三根手指。
“三倍!”
“那位客官愿意出三倍的价格!”
苏禾心里的小算盘也跟着动了。
难怪这铁公鸡肯如此折腾,原来是逮着了一头肥羊。
不过她可就要受难了,好不容易挤出点空闲的时间。
再回去炒上十几道菜,她也甭想休息了。
“不干。”
“和他说,我们店打烊了。”
苏禾叼着最后一片黄牛肉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
“哎,小苏呀,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这些开门做生意的……”
又是这套老生常谈的论调。
苏禾懒得听他打官腔,端起盘子就要走。
钱掌柜的不愧是胖子中的战斗机。
他敏捷地跳下长凳,三两步赶在了苏禾前头。
接过她手中的盘子,四下里瞧了瞧。
见众人都远远的躲去后厅打盹了。
这才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
“……给你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