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
这个姓可不常见,赶巧,言成蹊认识的人里,恰好就有那么一位是姓郁的。
中书令郁禄康。
可是,眼前这位年轻男子,无论是年岁还是样貌都并非那位——文官清流砥柱,陛下分外倚重的辅国大臣。
中书令郁禄康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从布衣之身走到登阁拜相,是所有读书人心目中的神话传奇。
可惜,他的儿子,资质却极为平庸,贪恋烟花柳巷,章台走马,好不风流,尽管如此,郁家的子嗣却格外艰难。
这一辈的子侄当中,只有一个庶出的郁冕格外出挑,颇有他祖父郁禄康当年的风采,年纪轻轻便能金榜题名,顺理成章地进了翰林院。
难怪言成蹊瞧着他眼熟呢,原来是曾经在朝堂之上,隐隐约约地有过几面之缘。
郁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与雍亲王一脉又有什么关系?
言成蹊在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他一时半会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就在此刻,上首的郁冕突然低喝一声。
“谁!”
言成蹊心下一凛,便看见田埂上的郁冕面色骤然一冷,五指微曲,抬手甩出五枚飞镖。
他变脸速度之快,出手之狠厉,旁边的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花田之中就已经砸出了五个尘土飞扬的大坑。
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手,快如闪电般割断了大片大片连绵生长在一处的阿芙蓉根茎。
没了粗壮的根茎支撑,遮天蔽日的花朵也只好灰溜溜地躺倒,露出底下褐黄色土壤。
“大人?”
新任庄头惊疑不定地叫了一声,他甚至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郁冕手中的飞镖,又一次狠厉地甩了出去。
五枚楔形的玄铁飞镖带起一阵寒风,锋利的刀刃齐刷刷地砍倒了一排花茎。
硕大的花瓣被利刃切碎,零落一地的红泥。
庄头看着眨眼间倒了一大片的花田,心疼地伸手拦住了郁冕。
“大人,花田里的佃农们今儿全部放了假,都去前头的庄子里吃酒去了,这里除了咱们几个,再没有旁人的。”
农庄里的人全都靠着这些花苗生活,这位大人眼睛都不眨一下,随手便砍倒这一大片成熟的花种,可都是他们的血汗钱哪。
郁冕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踱步走到田埂边,放眼望去,果然只见连绵起伏的花海,倒下的大片花丛中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影。
他锐利的视线如鹰隼一般,四处搜寻了一圈,果真如庄头所说,田间别说人了,连一只鸟雀都没有,这才稍稍放下疑心。
“今年的收成如何?”
新任庄头抹了一把冷汗,卑躬屈膝地跪在他脚。
这位大人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他都是亲自见识过的,实在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上一季收成不错,已经制成了一百四十余石的成品,请您过目。”
郁冕接过一枚小锦盒,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捻起其中那枚圆润光亮的药丸,在太阳底下转了两圈,见其上闪过五彩的流光。
又凑到鼻端轻轻闻了闻,指尖隔着帕子薄薄地挑下来一块,放到舌尖上细细品味一番。
这才满意地点了头。
“确实是上品,不错。”
庄头脸上不敢露出一丝喜色,连忙道:“都是大人的功劳,小的们万万不敢当。”
郁冕对他的识相和恭敬感到十分愉快,将锦盒扣上,随手扔到了庄头脚边。
“赏你的。”
“从今儿起好好做事,便少不了你的好处。”
见他背过身去走开,庄头连忙将地上的锦盒捡起来,狼吞虎咽地将那粒漆黑油亮的丹药塞进嘴里,又跪在地上给他磕起头来。
郁冕背着手,视线望向无边无际的花田,仿佛看到了铺展在自己脚下的万里江山,脸上慢慢露出一个讥讽冷峭的笑容。
等他们一行人离开以后,言成蹊才从田埂下的泥塘里翻身上来。
他的衣服全都沾上了淤泥,头发上也都是,泥块左一处,右一处黏在发丝上,看上去像一只脏兮兮的大白狗。
更糟糕的是,这泥塘里原本都是些浇花用的肥料,言成蹊往里头滚了一遭,浑身都沾上了一股臭烘烘的化肥味儿。
这味臭的劈头盖脸,就连言成蹊自己闻着,都忍不住直犯恶心。
郁冕的飞镖朝着他的面门飞过来的那一刻,言成蹊脑海中率先想到的只有苏禾。
以他的身手,放倒这几个人显然不成问题,可是此间若出了什么意外,整个山庄势必引起轩然大波。
他固然可以安然无恙地脱身离开,但苏禾还在外院等着他回去,言成蹊不敢冒半点风险。
所以,如下,言成蹊只好拎着自己尚且在往下淌泥水的袍子,恨恨地咬着后槽牙。
他就应该直接把那姓郁的脑袋拧下来,扔到泥潭里做化肥去。
现在倒好,弄成这副模样,他要怎么回去见苏禾?
作者有话说:
新年问卷小剧场:《苏禾篇》
身高:165
年龄:18
爱好:旅游
特长:厨艺
喜欢的颜色:天青
喜欢的水果:杏子
喜欢的零食:(那可太多啦,我都喜欢^-^)
喜欢的茶:庐山云雾
最开心的事:世间快乐,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最不开心的事:没有什么不开心是一顿美食不能解决的,如果有的话,那就两顿!
新年愿望:希望大家都能得偿所愿,我自己的话,就希望岁岁年年不再分离
送给大家的新年祝福:祝大家财源滚滚,万事如意,学业有成,事业美满,阖家安康,新年快乐!
第75章 腌笃鲜(五)
言成蹊暴躁地揪着自己挂满了泥块的头发, 东一团,西一团,像被梨花奴挠过的毛线球。
越是想要将它们解开,便越发缠得难舍难分。
他简直恨不能一剑下去, 给自己剃成个秃瓢。
末了, 总算是想起来, 苏禾似乎很喜欢他这一头浓密的长发,平日里牵手的机会加起来, 都没有摸头发的次数多。
若是头发没了, 唉——
言成蹊这么一想,只好作罢,丢下手中的剑, 勉强捏着鼻子,容许这一坨黑乎乎的玩意, 暂时挂在他的脑袋上。
苏禾在后厨等了半日,宴席已经接近尾声,还不见言成蹊回来,便寻了个由头, 悄悄去了后头的小院子守着。
黄管事喝了好几杯“加了料”的酒, 至今, 还趴在石桌上醉生梦死。
又过了片刻, 他的手指动了动, 嘴里“咿咿呀呀”地也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苏禾暗道不妙,这人估摸着就快要醒了。
黄管事醒过来若是见不着言成蹊, 只怕要出大事儿。
苏禾四下里看了看, 此间是黄管事住的屋子, 地方不大, 四面都是墙,巴掌大的小院子只有他们两人。
苏禾搓了搓手,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走到石桌前,拎起酒坛晃了晃,还剩小半坛,心中不由一喜。
她使出百般解数,想再给他灌上两口,可是黄管事就是不配合,牙关紧紧咬住,不肯松口。
这么贵的酒水全洒在他的鼻子上,脸颊上,下巴上,冰冰凉凉,还飘散开一股甘醇的酒香。
黄管事砸吧砸吧嘴,慢吞吞地酝酿出一个惊天动地的酒嗝。
苏禾连连后退,用袖子掩住口鼻,差点没被他这个五味杂陈的酒嗝熏个大跟头。
“……嗯——喝,好——好酒!”
黄管事耷拉着的眼皮颤了颤,幸好三层眼皮子实在太重,他一时没能睁开。
坏了,酒没灌进去,人这就要醒了。
苏禾急得四处看,这院子里光秃秃的,连个趁手的工具也没有。
算了,不管了。
苏禾把心一横,将酒坛子倒拎在手中,放慢了呼吸,从背后悄无声息地逼近鼾声连天的黄管事。
她将酒坛子抱起来,双手举过头,狠狠朝着黄管事那截暴露在外头的脖颈上砸去。
苏禾没怎么干过背后偷袭的事情,动作虽然干脆利落,心里实在紧张得不行。
酒坛子被人半道截住的时候,她那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差点蹦出嗓子眼去了。
“嘘——”
言成蹊一手托着酒坛,一手竖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就见他劈手一掌砍在黄管事的脖颈处,原本还挣扎着要翻身的人,立时又软绵绵地重新趴回了桌上。
苏禾见言成蹊回来了,吊在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松了一半,又见他满身狼狈,急忙上前去看他。
“你这是怎么了?”
言成蹊将酒坛子搁在石桌上,罕见地避开了苏禾伸过来的手。
他垂头丧气地站着,拎起自己的长发看了看,又一脸嫌弃地扔到了背后。
“出什么事儿了?你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