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为此而努力,直到9个多月前,她在新房中看到了那个眼神。
那个全心全意,只装得下她一个人的眼神。
从此,世界开始被人上了颜料。
文兴帝咳嗽了几声,又吐出了几口血,但是她只淡定地用手帕接住,丝毫没有在意,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她面前跪着的五位成年皇女。
这痨病来得突然,她虽有怀疑,但是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追查了。
“朕在召你们进宫之前,就已经立下了传位诏书。”
文兴帝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每一位皇女都提起了一颗心,她们不再低头,而是用贪婪渴望的眼神看向文兴帝,每个人都欲言又止,每个人都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答案。
文兴帝轻轻一笑,她看向殿内的一扇门,道:“进来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殿门被推开,左太尉并着几名重臣捧着一道圣旨,缓缓朝文兴帝行礼。
“虽已经立了诏书,但是你们还是做个见证。”
文兴帝笑笑,随后严肃起来,那长时间位于最高位的气场不再掩饰,凤凰虽老,其威犹在。
她看向跪在最中间的找鸾,缓缓道:“朕近日精力渐衰,缠绵病榻,深思国祚绵延,社稷为重,滋传位于……”
“母皇!”
端王大声打断了文兴帝的话,她面色有些扭曲,“这样是不是太过于不公平了?”
这是文兴帝登上凤位之后,第一次被人打断话,还是一个被她宠爱扶持了22年的孩子,她沉下脸来:“端王!你放肆了。”
若是平时,在听到这充满不满的声音的时候,众人早已伏地仓皇,但是如今,端王看着文兴帝的病容,却缓缓地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她似乎发现了另一个世界,整个大殿之上,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是站着的。
其余所有人都在跪地,都在向那位强弩之末的老凤凰俯首称臣。
她的视线隐隐朝四皇女看了一眼,两人对视一眼,继而错开视线。
文兴帝被挑衅到了,她指着端王,胸口起伏不断,压下喉间痒意,厉声道:“给朕拿下这个孽障!”
可是一门之嗝的御前侍卫们却没有一个人听命。
这时,大家才听到了由远而近的厮杀声。
如果不是刺客,便就是有人逼宫。
文兴帝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不可置信道:“你……你要造反?!”
“母死女继本就是天理,怎么能叫造反呢?”
端王幽幽地说:“多难听啊,陛下。”
她拍了拍手,殿门被推开,征北将军带刀而入,她身后带进来的兵士很快便将殿内这群养尊处优的大人物们制服。
文兴帝本欲起身,却被一直在她身侧侍疾的内官轻轻按住,内官朝她笑:“劝您莫要白费力气呢,陛下。”
这声音有些耳熟,文兴帝不可置信道:“周贵君?!”
“您才注意到吗?”周贵君撕下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瘦削阴翳的脸,他抚摸着自己曾经的枕边人的脸,轻柔道:“陛下,您老了。”
他将一把匕首缓缓抵上文兴帝的脖间,冷声道:“重写一份传位诏书吧,陛下,臣侍会让凰儿给您养老送终的。”
传位诏书必须得是帝王亲笔,加盖上传国玉玺才能生效。
所以,在派人去翻找玉玺的同时,端王也拿着一份空白圣旨和笔墨,扯着文兴帝坐在了桌前。
威胁人的事情交给自己的父亲,端王此刻听着门外的厮杀声,够了勾唇,缓缓走近赵鸾。
赵鸾仍旧保持着原来的跪地姿势,端王的人正持刀横在她的脖子上,有血丝从刀锋处蔓延开来,可是她却毫无反应。
“皇姐,哦不,皇妹。”
端王饶有兴致地欣赏赵鸾狼狈的模样,“你知道吗,我从前最喜欢做的,就是在你面前向父君撒娇。”
“看着你落魄黯然的神情,我觉得受用极了。”
“感谢你告诉我,我本就是父君的亲女,还好,我父君的宠爱,没有分给你丝毫。”
赵鸾听着这些话无动于衷,她只静静地看向端王,陈述事实般:“母皇宠爱了你22年。”
端王没想到赵鸾竟然会说这话,她愣怔了一瞬,道:“是啊,她宠了我22年。”
她突然暴躁地看向桌前正在跟周贵君僵持的文兴帝,“既然宠了22年,为何不继续宠下去!”
“是因为你吗?”端王看向赵鸾,“是因为她发现了,你才是她最爱的男人的孩子?”
“所以,她就将宠爱收了回去?凭什么?!”
“不过,多亏今日你们告知我这些,不然,我还真怕我心软。”
赵鸾叹了一口气:“她没有收回去,她只是打算对除你之外的人公平一点。”
端王讽刺一笑:“不必洗脑我,我不是你。”
赵鸾越过端王,看了一眼似乎已经屈服,正在重新写传位诏书的文兴帝的时候,眼神晦暗了一瞬。
她轻声说:“皇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端王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什么?”
赵鸾朝她笑了笑:“孤王刚带兵以少胜多打了胜仗啊,你似乎忘了,诸位姐妹,武艺皆在我之下啊……”
端王脸上的笑容一滞,她张了张嘴,却被突然的变化打断。
赵鸾以鬼魅般的速度拧断她身后人的脖子,接过她手上的刀,横在了端王的身上。
于此同时,殿内几名早就被端王的人打晕的内官皆睁开了双眼,迅速持剑将端王的人制服。
大皇女有些无语,她脖子上又被横上了刀子,这次是老三的人。
局势只在一瞬间反转。
第60章 认错 “妻主错了”
曲悠然浴血进殿的时候, 似乎被殿内的情况吓到了,她着急朝文兴帝请罪:“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哪里迟了?”文兴帝看了赵鸾一眼, 冷笑一声,“爱卿来得刚刚好啊。”
文兴帝此刻还坐在案前, 周贵君被赵鸾让人丢在了角落, 他试图扑向端王,却被赵鸾一掌劈晕。
曲悠然解释道:“启禀陛下, 殿前指挥使高宏宇带兵叛乱,已被臣就地斩杀。”
端王闻言一愣, 她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她低声呢喃着:“怎么可能呢, 明明是万无一失才对啊。”
曲悠然也不该在这里才对, 她今日沐休,且在禁军中的权限也不该高于殿前指挥使啊。
曲悠然才不会告诉她,自己早就暗地里将殿前指挥使架空了,更不会告诉她,对于今日之变,她家殿下早有预料。
她看向赵鸾,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热切情绪。
反转来的突然, 就显得端王这儿戏般的逼宫像个笑话,她恨恨地瞪了一眼赵鸾, 随后含泪看向文兴帝。
“母皇……儿臣一时被小人蒙蔽,这才做下这等混账事来,您看在儿臣是初犯的份上, 就原谅儿臣吧……”
她不断地磕头,砰砰砰的响声似乎要将帝王刚筑起的高墙轰塌。
“陛下。”赵鸾平静地看向文兴帝:“叛贼端王已伏诛。”
文兴帝心头一跳,她定定地看了赵鸾一眼, 随后闭了闭眼,开始一番番下命令。
参与叛乱的都下狱,除了端王之外,每个人的结局都逃不过一死。
而端王,则暂时被关进了宗人府。
赵鸾从头到尾都听从文兴帝的命令行事,在伺候文兴帝喝安神汤的时候,随口道:“传位诏书染血了,母皇重写一份吧。”
文兴帝顿时看向赵鸾的眼睛,却只看到一片平静的海面,至于海底是什么,她从来都不曾知道。
“好。”她说。
皇城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沈昭也是有所猜测的。
他此刻正坐在院子檐上,脸上带着冷笑,对院子里的血流成河视而不见,只看向那被蓝风按在血泊里的刺客首领。
“葛大人?”
青年的嗓音带着上位者的倨傲,他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是对面前之人来了兴趣。
“这是来为你心爱的夫郎报仇吗?”
葛丽一身染血的夜行衣,她脸上的遮挡的黑布已经被蓝风扯下,她跪在地上,被迫抬头去看那不染尘埃的人。
听到沈昭的话,她眼中迷茫一瞬,随即心中有了算计,点头应下了。
“是,你当街殴打我夫郎,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个理由,确实是比想要劫持他当人质,去威胁赵鸾要好得多。
沈昭怀里抱着暖炉,还是觉得有些冷,但是他打定主意要装一把,就绝对不能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