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说他了,长一张嘴就是为了吃他那些没滋没味的饭的,都能气死人,我前几天才跟他吵了一架,已经好几日不说话了。”
赵秀真也揪了一朵莲蓬过来,因为莲子尚清嫩,她也没剔莲心, 将莲子剥出来便咯吱咯吱地吃着。
听到月安这话,赵秀真露出意料之中的笑。
“看我说的不错吧,崔颐那人,明明小小年纪却活像个老学究, 跟这样的人过日子最累了。”
“真是苦了你了,还要同崔颐过一辈子。”
月安闻言,眸光闪动, 觉得眼下不该总瞒着秀真了。
她是自己来汴梁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月安觉得不能总将人当外人。
爹娘家人不能说,但秀真这样私交甚密的手帕交,月安觉得可以诉说一下。
况且月安也需要有个小姐妹同她谈论心事。
“秀真,我告诉你个秘密,但是你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哦。”
赵秀真感兴趣的同时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举了四根手指头指天誓地道:“当然,若我说与旁人,就让我生十八个儿子!”
月安加过毒誓,这么毒的还是第一次见,她立马就放心了。
“其实也不必太过忧心,我和崔颐……”
月安凑到她耳边,一五一十地将她跟崔颐之间那桩外人看来十分荒唐的契约尽数说了出来。
全须全尾地听完,赵秀真露出惊愕之色,没等月安说点什么,就讷讷道:“原是我小看了你,这事办得可太有魄力了!”
“把婚事当生意谈,还有期限,崔颐竟也同意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等她震惊完,月安才继续道:“这事除了我的心腹丫头我可只告诉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赵秀真信誓旦旦道:“你可就放一万个心吧,我嘴严实着呢。”
“快与我说说你那心上人,长什么模样?”
赵秀真最感兴趣的莫过于此了 。
一提到瞿少侠,月安少有的露出了娇羞的神情,掬着笑道:“改日,改日我寻你玩,我带上瞿少侠的画像。”
“好嘞!”
听到还有画像能给她瞧瞧,赵秀真满意了。
湖面偶有微风徐徐,拂动碧荷轻颤,小舟滑入藕花深处,伴着清脆的笑语声。
聊了个酣畅淋漓,月安才同秀真告别,乘车回她暂时的家。
两人最后还摘了不少莲蓬,准备带回去亲手剥了做羹。
这一趟可不能这么白来,多少得带些回去。
虽然跟崔颐这人发生了些不愉快,但有坏处也有好处,那就是她连面子都不必维持了,省了她不少精力。
想着今晚回去泡个澡,再让绿珠好好给她揉揉。
回去的路上,月安还去她的花间饮看了看,生意不错,座无虚席,那些个加了奶的饮子都售得火热。
同兰掌柜说了几句,兰掌柜跟她说起了一桩烦心事。
说是见花间饮生意好,但知道其背后的东家出身官宦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便打起了饮子的主意,开始偷摸模仿她们家加了牛乳的饮子。
月安听了并不慌,只笑着宽慰道:“不打紧,从我要开这个铺子时就想到了,咱们也不可能强令天下间只有咱们一家这样的饮子铺。”
“只要让客人记得我们是第一家,且做好咱们的饮子,不断精进让客人满意便好。”
兰茵听这一席话,豁然开朗,笑着言受教了。
“想必兰姐姐也熟悉了我调饮子的手法,等会我回去再送些方子过来,兰姐姐学会了再教教其他娘子,过段时间便又能上新饮子了。”
“只要咱们一直有新饮子,别人便永远只能学咱们,在咱们后面。”
兰茵听得更开心了,直点头应是。
马车行至潘楼街,经过某处,月安听到外面过于嘈杂的喧哗声。
她掀帘看去,发现一家铺子出了热闹,似乎是有人上门找麻烦,里面似有叫骂声,外面也是乌泱泱围了一堆人。
月安本想着只是看看,然发现这正是柳娘子的玉颜,便有些坐不住了。
带着家仆挤进去,就看见里头乱糟糟的一片,还有个生得流里流气的锦衣公子,秋日里还摇着把扇子,正对柳娘子叫嚣着什么。
“柳娘子别不识抬举,如今你早已不是什么金贵身份,给本衙内当个妾已经是抬举你了,少在这装清高!”
“识相的乖乖从了本衙内,也不必受苦哈哈哈~”
只见柳盈气得脸色铁青,几乎用着一种嫌恶的眼神看着那锦衣公子,怒不可遏道:“吕衙内死了这条心吧,我柳盈这辈子嫁鸡嫁狗都不会入你吕家的门,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妹妹柳襄尽管害怕,还是倔强地挡在姐姐身前,愤怒道:“对,这里不欢迎你,快离开!”
吕献见姐妹两这副油盐不进的姿态,嘿了一声,刚想再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斥骂。
“光天化日之下这位衙内是想强抢民女吗?也不想想自家老爹经不经得起弹劾!”
月安虽不知这人是谁家的,但一听他自称是衙内,便心里有数了。
应当是哪位高官家的公子。
这也好办,没有几个官不怕被弹劾的,月安父兄如今皆在朝中,又得官家宠幸,自然能说上几句。
这柳娘子颇合她性子,两人也算是认识,月安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被欺负。
于是乎带着家仆上前,准备吓唬吓唬这个纨绔子弟。
吕献闻声回头,刚准备不耐烦骂人,就看见一张美人面,他立即又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道:“哎哟,咱们汴梁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漂亮的小娘子,敢问是谁家娘子,芳名为何?”
“在下吕献,家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惟德。”
挺胸抬头地将自家老爹的身份亮出来,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月安一听这名号,心中了然。
怨不得如此嚣张,原来父亲是宰相。
不过宰相便不怕被弹劾了吗?
依然怕,甚至比寻常官员更怕,因为宰相一旦因为德行有失被御史弹劾,会有被罢相的风险。
且这位吕相也是今年三月刚升迁的,地位尚未完全稳固。
月安不惧,示意绿珠出来开道。
收到娘子的眼神,绿珠脸色一肃,开始拿腔拿调道:“我家娘子是中书舍人温家的,且已然成婚,吕衙内好生无礼。”
吕献一怔,先是一阵恼火。
又是个自己招惹不了的美人。
父亲为宰相没错,可也不是只手遮天,温家虽然今岁刚从地方升迁而来,但父子两人深得官家宠幸。
尤其……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位温家娘子嫁的是崔家,又是一对受官家喜爱的上阵父子兵。
这要是一得罪便是得罪两家,回去父亲不得又打他。
烦躁了几息,吕献看了眼月安,又看了眼一边的柳盈,忽地想起什么,露出笑来。
“原是温家娘子,本衙内竟不知温家娘子和柳娘子关系如此亲密,倒让本衙内意外。”
月安似乎觉察到了这位吕衙内话中莫名的意味,但眼下她没时间探究什么,只肃着脸道:“我与柳娘子关系如何跟衙内并无关系,可衙内若是在我跟前强抢民女,我便少不得回去说几句,不晓得令尊被弹劾教子无方时会不会开心?”
此话一出,吕献也没心思纠缠这两个娘子为何关系亲近了,当即沉下脸色道:“温娘子确定要为她出头,得罪我吕家?”
月安笑了,话语轻快但又带着刺,道:“衙内未免将自己看得太过重了些,吕相公会因为衙内一人为自己树敌吗?”
吕献的气焰又弱了几分,这话戳到了他心窝子上。
他可以说是家里最不成器的一个了,被父亲骂得也是最多的,温崔两家份量可不轻,父亲想拉拢还来不及,哪里会因为自己得罪这两家。
想通了厉害,吕献脸色更差了,冷哼一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玉颜。
吕衙内走了,门口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开,玉颜又变作冷清清一片。
月安回头,对上柳家姐妹有些愣怔的目光,她只以为是受了惊吓,宽慰道:“没事了柳娘子,这样的纨绔子弟我见多了,吓吓他们就好了。”
直到月安走过来说话,姐妹两才回神,柳襄低下头未说话,柳盈轻言细语道:“原来娘子真是温舍人家的千金,一开始还不敢确定。”
月安轻笑道:“这有什么,谁跟那吕衙内似的,没事把爹的名字挂头上,勿要管其他,我就是你铺子里的客人罢了。”
月安说着话,看了一圈周围的物件,庆幸那位吕衙内不是什么来坏人生意的浮浪闲汉,不然这铺子里怕是要遭殃。
“不管如何,此番还是要多谢温娘子援手,不然那吕献还不知如何折腾。”
柳盈带着妹妹一道拜谢月安,姿态诚恳,眸光清正,仪态纤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