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哥笑得像个傻子,月安也跟着笑,心中念叨着若是这桩姻缘能成也好,毕竟是自己三哥,月安还是希望三哥能如愿的。
大概是嫌她吃了他太多肉,三哥将他推回去不让她再吃。
“你别老是吃我的炙肉,都不够我吃的,你夫君不是给你炙了一大盘子吗,你去吃他的!”
这让月安很没面子,但是私下的事又不好拿到台面上说,月安扭回身子,板着脸看崔颐又夹过来的肉,恼火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突然这么献殷勤,藏着什么坏水?”
火光闪耀下,就看崔颐面上闪出一丝无奈,一本正经解释道:“莫要如此恶意揣测我,为妻子炙肉不是天经地义吗?”
“快吃吧,不然凉了就浪费了,里头有不少狍子肉和鹿肉,你最喜欢的。”
说得月安心动,她想了想,觉得吃一吃也没什么,美食不可辜负。
念此,她拿起筷子开始品尝,肉片入口的一瞬她又是惊艳了一番。
只因崔颐炙肉倒是有些能耐,比三哥炙得还美味些。
一不小心全给吃了,觉得油腻时旁边递来一盏茉莉饮子,月安以为是绿珠顺手接了过来喝,喝完了才发现是崔颐。
一顿每餐吃得月安不上不下的,总有些不得劲。
回去的路上,月安已然措好了辞,想着一定问出个结果来。
崔颐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畔,月光下玉一般的面容浮现着轻快的浅笑。
忽然,一个小丫头拦住了她,说是吕四娘子的丫头,想请月安一叙,地点就在一旁的树下。
月安本不想去的,奈何那丫头太过恳切,说是有要紧事。
想着四下都是人,这次还带着绿珠,总不至于怎样,月安应下了。
见崔颐抬步要跟,月安将其撵了回去。
“你还是回去想想怎么说吧。”
说罢,月安带着,绿珠朝吕四娘子所在的树下走去。
那里,吕四娘子满身窘迫地站着,没了白日的傲慢,只剩下尴尬与不情愿。
“吕娘子究竟有什么要紧事?”
月安甚至想过她是不是觉得不解气想来跟她吵一架的,但此番她倒是料错了。
“我、我是来赔礼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开始只是想吓唬吓唬你,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是我大意了,对、对不起。”
艰难地吐出最后三个字,这对于不可一世的相府娘子来说有些艰难。
月安见她态度也算是端正,想起她爱慕崔颐的事,叹了口气道:“你喜欢谁便往谁身上使力,何苦去为难我?”
“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了,只希望日后你莫要再针对我,好自为之。”
说完,不再理会吕四娘子,径直带着绿珠回去了。
属于她的营帐中已经亮起了灯火,隐隐可见有道身影坐在其中。
月安忽地有些紧张,白日跟崔颐缠吻的记忆涌上心头,尴尬顿生。
克服了几息,她平复了心情,将绿珠留在外头,掀开帐子进去。
如在外头看到的一样,崔颐正蹲坐在床上,手执书卷端详着。
见月安进来,他自觉放下书卷,清凌凌的目光看过来,在灯火的映衬下竟透着几分缱绻暖意。
被月安好不容易压下来的尴尬又疯狂冒出了头,她险些不敢看崔颐。
显然,崔颐也发现了她这一异常,坏心眼地笑道:“不是要拷问我吗?怎么不敢看我?”
还是不了解他,月安没想到这人肚子里是个黑的,居然还敢反过来辖制她。
好胜心上来,月安头一昂,气势汹汹道:“你少在这耍横,快给我老实交代,你今天在林子里什么意思?”
“咱们是假夫妻,你这样是越界,是冒犯,是非礼懂吗?”
帐子里的灯火不够亮堂,但崔颐能清晰看见小娘子的义愤填膺,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龌龊事。
可情动之下亲吻自己的妻子又有什么错呢?
他忽地站起身,缓缓走向月安,话语清晰道:”那就不做假夫妻,做真夫妻,便不是非礼了。“
月安激荡的情绪一静,人也跟着愣在了那,良久才讷讷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崔颐字正腔圆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做真夫妻吧,可以生儿育女的那种真夫妻。”
月安像是见鬼了一样看着他,就听崔颐继续道:“你瞧,我与柳大娘子的婚事不成了,你和那江湖游侠也不成了,我们都没了牵绊,不若便在一起过日子。”
“无论是我崔家和还是我都不是什么下等姻缘,往后我也不会再规束于你,咱们就这样做一对琴瑟和鸣的真夫妻不也挺好?”
崔颐字字诚恳,将殷殷期盼融入话语中,双眸一瞬不瞬地凝着眼前的月安,满腔情绪几欲爆出,热切地期盼对方能点头。
可月安不那么想,她所看见的一切不允许她点头,就看小娘子眉头一蹙,气愤道:“你什么意思,娶不到阿盈就拿我做备用吗?告诉你不可能,嫁不了瞿少侠我也不会去凑合将就!”
“而且我最讨厌你这样见异思迁的人了,前脚还爱慕阿盈,后脚就能换个娘子亲密,实在是不忠贞,你死了这条心吧。”
面对月安的斥责,甚至是污蔑,崔颐气得脸色发白,但他更不喜欢的是被误解,还是被温氏误解。
他走上前来,怕人跑了,他先手攥住了月安的腕子,掷地有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想,但既然误会了,便得解开。”
“首先,我从未爱慕过柳家大娘子,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崔家毁弃诺言,有失德行,才想和柳大娘子延续婚约,这点我可以发誓,若说谎便让我仕途尽断,万万人唾骂。”
“其次,我也从未拿你做过备用,我是真心想与你做夫妻,并不是将就,我白日之举也是因为我对你……”
说到关键处,崔颐却羞于启齿了,发白的面色也红润了回来,透着些诡异的羞涩。
月安也看见了,顿时傻了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知道崔颐想说什么,正因如此,她无法再骂他什么了。
羞耻过后,崔颐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口道:“总之,温娘子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无关任何外物原因我想娶的娘子,只是因为想娶。”
说完了这番几近于表明心迹的话,崔颐仿佛失去了力气,攥着月安的手都松开了。
但此刻月安也没有逃走的心思了。
她渐渐明白了崔颐的意思,心下大乱。
很明显,崔颐这是有些喜欢她。
可她……
好像比先前更尴尬了,月安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就算如此,我也还是要和离的。”
“为何?”
崔颐气息不稳,甚至能看出几分气急败坏。
他舍去脸皮说了这么多令他羞耻的话,为何还是得不到一点回报?
月安偏过脸,话语轻轻又残酷道:“可我对崔郎君并无心思,就算没有瞿少侠,我也要寻个两情相悦的郎婿过日子,不会勉强我自己,而你崔郎君虽然出众,却不是我心悦的男子,所以……”
“以防继续耽误崔郎君,也免得我二人后续尴尬,不如回去便写和离书吧。”
这事到了这一步,得快刀斩乱麻,不然既耽误人,日日居于同一屋檐下两人更是窘迫难安。
别人说嘴便说嘴去,她不怕了。
“不行,你是我认定的,和离书我不会写。”
下定了心思,但等来的却是崔颐一声不行,那话语坚决,人也冷硬,一副就不放她走的姿态。
月安有些焦躁了。
和离书这东西需得夫家给出,夫妻两人按下手印,不然不作数。
然现在崔颐不同意,她拿到和离书的概率微乎其微。
巨大的悲愤涌上心头,月安情绪激荡,莫名其妙的,眼泪也跟着唰唰下来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亏你还自诩高洁君子,你不讲道义,这分明是你答应的,你现在居然反悔,你太欺负人了!”
月安开始看重和笃定的就是崔颐刚硬的品行,可现在现实却告诉她这些都不可信,她要一直留在崔家了,月安焉能不难过。
这番指责的话语只是让崔颐心中摇晃了几下,但最让他心发颤的并不是此,而是温氏簌簌落下来的眼泪。
就好像砸在他心上,顿时让他慌神了。
怜惜之情差点让他立即应下了她的所求,但心中的理智和渴望拉回了他。
挣扎着看着温氏落泪,崔颐大脑疯狂转动,试图找出一个两全的法子,能留住妻子,或者暂时留住也好的法子。
忽地,他想起了开始两人的契约,崔颐灵敏地生了第二个契约。
抿唇,伸手轻轻抹去少女面上温热的泪珠,崔颐温声道:“或者我有一个法子,温娘子可愿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