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瓷器碎裂,地上还散落着几滴未干的血迹。
而在那阴影深处,一张熟悉而可怖的脸正对着她。
“表妹,好久不见,怎么成婚都不叫兄长一声?”
第57章
“表妹, 好久不见,怎么成婚都不叫兄长一声?”
风灯投曳出忽明忽暗的光影,陆湛从阴暗处缓步走出,冷峻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泛着幽冷的光, 透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数日未见, 陆湛似乎消瘦了不少, 面色苍白如纸,本就棱角分明的侧颌更为凌厉,衬得他整个人愈发阴郁。
即便身形依旧挺拔,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透出一种病态的虚弱感, 满身沾染着戾气与浓重的血腥味。
宋蝉下意识地望向他左臂, 宽大的长袖下似乎藏匿着隐秘。她看不清晰他左臂到底伤况如何。但她知道,不管他的左臂是否完好, 陆湛今夜都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宋蝉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要逃, 房门却忽然被人关紧, 两名高大的黑衣卫拦在门外, 犹如不可攀越的高山。
宋蝉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湛一步步向她靠近。
陆湛的神情平静得近乎诡异, 就像暴风雨前海面的宁静,蕴藏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令人感到胆寒窒息。
“表哥…还好你还活着……”
宋蝉勉强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即便她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但她能感觉到,她现下的神情肯定比哭还难看。
果不其然,陆湛不满地“啧”了一声。
陆湛步步紧逼,宋蝉连连后退,退到无可再退, 后腰猛然抵到了檀木矮柜,痛得她低呼了一声。
陆湛缓缓抬手,紧扣宋蝉的下巴,力道大得宋蝉眼眶瞬间溢出了水汽。
陆湛的手指冰凉,像是久藏在冰窖中的刀刃,刺得她肌肤生疼。
“表妹以为我死了,对吗?”
他阴鸷的眼神缓缓渡过宋蝉的眉眼,喉间倏然拧出一声冷笑。
“可惜啊,老天爷不收我,好让我回来看看你……和我的好兄长。”
陆湛猛然甩开了她的下巴,转而抵住她的颈。
他的指尖自左而右地缓然掠过她的肌肤,那指上沾染着腥凉的、黏腻的血液,在她白玉般的细颈上留下一道猩红的印迹,仿佛锐刃截断脖颈留下的刀痕。
陆湛看着宋蝉的眼神,带着一种极尽病态的温柔,声音却冷得刺骨:“我那样信任你,即便身负重伤,痛得快要死在山中,也强撑一口气等着你,坚信你会回来找我。可是阿蝉,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宋蝉的呼吸极为艰涩,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身后的柜角,却不敢有丝毫反抗,生怕惊动了眼前这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疯子。
陆湛一字一句缓言,眼底冷意愈深:“你抛下我一人在山里等死,转身就要风风光光地嫁给陆沣,成为他的妻——阿蝉,你真是叫我失望。”
看着那张眼泛水露、盈盈欲泣的娇靥,陆湛的眼中淬出寒凉阴冷的暗光,声线陡然转冷,裹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森然。
“失望到,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覆在宋蝉颈上的手掌忽然握紧发力,没有半分留情,如两道铁钳般将她制住。
宋蝉几乎要窒息,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和心跳声。她的手指无力地抓挠着他的手腕,却无法撼动分毫。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过往的记忆如同走马灯显现,宋蝉感到呼吸愈发困难,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窒息而死的时候,陆湛陡然松了手。
宋蝉腿脚发软地跪倒在地上,像一只濒死的蝴蝶在地上不住地喘息。
她的脖颈上还残留着他手指的冰冷触感,他手指上黏腻的鲜血刺痛着她的肌肤。
陆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依旧冷得刺骨。
他缓缓蹲下身,不知何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匕首上的血迹未干,暗红的液体顺着刀刃缓缓滑落,滴在宋蝉月白色的裙摆上,晕开一朵刺目的血花。
那把冰凉的匕首紧贴着宋蝉的侧颊,缓缓移到她的颈侧,刀刃的寒意渗入肌肤,仿佛随时会割开她的喉咙。
“我可以再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陆湛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残忍,“但若是不能令我满意,我有千百种让你求死不得,慢慢折磨你的办法。”
寒意瞬间遍布宋蝉的全身。
她听闻过陆湛那些对付犯人的手段,也明白被“背叛”的痛苦,足以吞噬掉陆湛的全部理智,让他做出一切不可思及的疯狂举动。
他说要让她死,这次不会再是玩笑,而是真的想让她挫骨扬灰。
宋蝉尽量扯出一道娇婉的笑,带着几分讨好意味:“表哥,成婚的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这不过是一场交易,是为了公爷冲喜的无奈之举。我会答应大公子,也不过是想完成之前没完成的任务。如今表哥既然回来了,我也不必冒这趟险了。明日我就去回了大公子,将这段婚事推去。”
陆湛的目光缓缓下落,停留在宋蝉莹润的双唇上逡巡,怒气更甚。
手中的匕首陡然贴得更紧,刀刃几乎要嵌入她的肌肤:“你这张嘴除了会说谎,还会什么?”
宋蝉的呼吸一滞,急忙解释道:“那日我真的是想要找人求救,只是一下山便遇到了大公子的人,我不敢贸然将大人的行迹透露给他,只能先跟着大公子回府,一来二去便耽误了。后来我让紫芙去找逐川打听,也没有大人的消息……”
陆湛的眸色暗淡,眼中的杀意未散。
宋蝉越说越急,突然灵光一现:“紫芙……对,紫芙知道所有的事,若是大人不信尽管可以问她,她不会帮着我说谎的。”
陆湛依旧把玩着手中的刀,黑暗中忽而绽开一声脆响。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只见陆湛随手一抛,一枚银簪不偏不倚地落在宋蝉的裙边,簪身上殷红的血迹格外刺目。
只看了这一眼,宋蝉瞬间如置冰窖,浑身寒冷透尽。
那是紫芙的簪子,是她早逝的姐姐留给她的,紫芙每日戴在鬓间,留作念想。
甚至昨日她为宋蝉整理针线的时候,发间还插着这支银簪。
宋蝉已经不敢再往下深思,陆湛已然开口:“可惜,就算现在把紫芙叫来也没用了。”
他轻描淡写地代过,话音未落,两名黑衣卫推门而入,架着奄奄一息的紫芙,一路拖行,扔在宋蝉面前。
紫芙双手被缚身后,发髻散乱,满脸是血。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她的声音太轻,只能隐约听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宋蝉颤抖着凑近了些,就在这一瞬间,宋蝉的目光落在紫芙张开的嘴里,险些惊叫出声。
紫芙口中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舌根处的伤口还在渗血,竟是被人生生割去了舌头!
宋蝉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陆湛,只看见他手里那把匕首泛着的冷光,而陆湛神情再平常不过,像是只是随手修剪了一枝花。
宋蝉瞬间明白屋里那股浓厚的血腥味从何而来,几乎要崩溃:“紫芙是你的人啊!她一向对你忠心,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陆湛的声音冷得像冰:“宋蝉,你还不明白吗?是你害她变成了这样。”
他缓缓站起身,睥睨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只要没有我的命令,就算是死,你也不能离开国公府一步。紫芙也当知道这个道理,却隐瞒不报你要离府的消息。既然如此,那留着这舌头也没什么用了。”
宋蝉浑身发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瞬间,她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猛地弯下腰,开始剧烈地干呕,几乎要将胃里所有东西都倾吐干净,眼泪和苦水混杂在一起,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地。
“我从前以为你只是有几分小聪明,倒是没想到你真能狠得下心。我没能如你的愿死在山里,你应当很失落吧?”
他将那把带血的匕首扔到宋蝉面前,刀刃上紫芙的血迹格外醒目。
“来,杀了我,便没人能拦你的好日子了。”
他弯腰捞起那把匕首,送到宋蝉手边,宽大的衣袖拂过她的手臂,宋蝉吓得颤抖得更厉害。
陆湛猛地拽过宋蝉的手腕,逼迫着她握起那把匕首,宋蝉只是一味哭叫,双手抖得厉害,根本握不住那把匕首。
咣当一声,匕首应声落地。
陆湛目光森然地扫过宋蝉满面泪痕,缓缓站起来。
“你以为有了陛下的旨意,嫁给陆沣,你就真能解脱了?”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向门外走去,玄黑的衣袍隐入夜色,几乎快要看不见。
将迈出门槛时,他忽而停下脚步,喉间发出一声冷笑。
“当真是做梦。”
*
从宋蝉屋内踱步而出,自有影卫悄无声息地现身,替陆湛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