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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腰藏春_富贵金花【完结】(76)

  或许是晨雾朦胧,朝霞刺眼,陆沣隐隐约约在宋蝉眸中看到一丝泪意。

  陆沣不置可否,沉默着让她说下去。

  “家父家母皆因此疾而去,先前遇到一位师傅,说是我亦不得避,需到四海寻访名医方,若不如此,便难过双十之关。”

  说是顽疾,不过是陆湛对她下的毒药。

  陆沣微怔,但看宋蝉神情,又无法为她欺骗自己找出理由,便高声道:“这又有何难?京中名医甚多,哪怕是宫里的太医也可以为妹妹找来。你又何必一人在外面受苦……”

  宋蝉不是没想过借国公府的势力触手来解毒。

  陆国公府以及陆沣认识的人脉广博,老太太亦待她如府出。她欠公府的已然良多,若再欠下人情,日后再想离开便不易了。

  陆沣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阿婵,我只与你说一件事,听完以后你若还想走,我也不拦。”

  宋蝉思忖再三,终是支退了婢女,声音淡淡:“表哥请说。”

  陆沣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沉重:“三弟死了。”

  宋蝉闻言,瞳孔骤然收缩,震惊之色溢于言表:“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陆沣目光深邃,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情绪:“我知晓你的顾虑,先前我也有自己的担心,怕给不了你想要的安稳。但如今,三弟已去,府中再无阻碍。”

  陆沣言语一顿,野心不加掩饰。

  “我已向陛下求了旨意,希望能为父亲冲喜。阿婵,你可愿做我的正妻?”

  宋蝉心头一震,指尖微颤,心中思绪纷乱如麻。

  这一切到底是她的期盼还是妄想,在陆湛长久的挟持下,她几乎忘了如何分辨虚实与真伪,更无法剖析一颗真心。

  或许是意外,或许是激动。

  她抬眸望向陆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未及回话,陆沣率先开口。

  “阿婵,你不必着急回答我。三日后,我在湖心亭等你。你若愿意,便来赴会。”

  *

  三日后,湖心亭。

  晨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无数碎金在跳动。

  宋蝉独自站在亭中,湖水的涟漪映在她的眸中,仿佛她此刻的心绪,起伏不定。

  她知道,今日的选择将决定她未来的命运。

  陆湛真的死了吗?时至今日,宋蝉仍无法相信,先时过往在这几日不断翻覆涌现,陆湛锋利的眉宇,近乎无情的言语,甚至那些隐于深夜的掠夺。

  种种过后,但终究留存下来的,好似只有陆湛那日受伤的神情,有一刻,她甚至期许陆湛还活着,只需要活着就好了。

  思绪回转,陆沣娶她,若选择留下,便意味着从此被束缚在陆府的深宅大院中,来日成为公府的嫡母。

  宋蝉并非贪恋地位财富,只是目下处境,再无比这更好的去处了,陆沣温润,想来会对她好的。

  可若选择离开,她又该如何面对陆沣那双炽热的眼睛?他的执着,早已种下了一颗难以拔除的种子。

  正当她犹豫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却已知道来人是谁。那熟悉的气息,带着一丝清冽的檀香,是陆沣独有的味道。

  “阿婵。”

  宋蝉柔缓转身,目光与陆沣相接。

  陆沣的眼神依旧如初见时那般炽热,却又多了几分恳切与期待。

  “表哥。”她柔声唤道。

  或许是心事已坦诚,抑或是府中唯陆沣独大,陆沣不似往日避讳,而是上前一步,与她距离更近了些。

  陆沣目光紧锁,却只吐出二字:“阿婵……”

  宋蝉知道,自己无法再逃避了。

  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的气息,都在无声地催促她做出选择。

  片刻后,她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坚定:“表哥,我愿意。”

  仿佛所有的等待与煎熬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陆沣不再犹豫,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从今以后,我会护你一世周全。”

  *

  数日后,陆沣以婚事为由,请来了宫中王御医为国公与宋蝉诊脉。

  宋蝉到底担心陆湛下毒一事被当众戳穿,徒生是非,幸而今日陆沣被朝中琐事缠身,不得归府,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用过午膳,宋蝉便早早在前厅候着。

  “依老夫看,娘子身子并无大碍,若非要有恙,便也是幼时滋补不足,日后补将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蝉见医官作势欲离,便急切开口:“大人不用再看看吗?”

  此言一出,宋蝉自觉失态,于是补了一句:“先前有大夫看过,说是内有沉疴,类如毒症……”

  宋蝉尽可能不露声色的引导,不料却引来人几声大笑。

  “若你信得过老夫,便无需听他人所言,游医赤脚之言,娘子听听便罢了。”

  御医走后,宋蝉独坐于前厅,良久未能缓过神来,若此人说的是真的,那陆湛每次喂服的是什么?

  他又在骗她,或许每次在她吞服之时,他就在看笑话,像看任由自己处置的蜉蝣一般。

  她甚至再一次听到了陆湛熟悉的嗤笑。

  幸好,他不在了。

  *

  圣人赐婚,府里众人反应不一。

  陆国公尚在病中,数日昏迷不醒,未能有所决断。而赵小娘虽然惊讶,心中却暗喜,眼下看着陆沛与世子之位是绝无可能了,陆沣竟愿意娶一个小门户的宋蝉为正妻,自降身份,实在不知道是哪个弦搭错了。

  但这样也好,至少宋蝉好拿捏,不会为难他们母子。

  得知宋蝉能够嫁给陆沣,不用再出府后,陆泠与陆芙都欣喜不已,每日得了空便往宋蝉住处来,只是陆泠时常纠结,总觉得叫“大嫂”拗口,闹出不少笑话。

  与陆泠和陆芙的热情相比,陆蘅的反应则冷淡得多。

  她身为陆沣唯一的嫡妹,行事一向妥帖周到,按理说应当登门相贺,可她却连宋蝉的院子都未曾踏足一步。

  府中下人虽不敢多言,但私下里也难免议论纷纷。

  在她心中,兄长陆沣是那样出众的人物,不说尚公主,至少也该配一位世家高爵、门当户对的贵女,怎么也轮不到宋蝉这样既无家世、也无才学的女子。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宋蝉那张温婉柔顺的脸,心中愈发气闷。她越想越觉得宋蝉心机深沉,蓄意勾引兄长,才得以攀上高枝。

  早知道宋蝉是存了这样心思,她就该早早想办法把她逐出府外。

  这两日,宋蝉的日子过得平静而淡然,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她时常坐在窗边,手中捏着针线,绣绷上的丝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指尖翻弄之间,细细地绣着一些嫁妆上的花样。

  房中的气氛因她的婚事而变得热闹起来。几个新来的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地笑着,时不时凑到宋蝉身边,问她这个花样好不好看,那个摆设合不合适。宋蝉总是微笑着点头,任由她们折腾,心中却有些恍惚。

  曾经的她,不过是陆府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表小姐,也是陆湛手下的棋子。

  如今却即将成为陆沣的正妻,成为这座府邸未来的女主人。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绣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说不清这份不安从何而来。

  午膳过后,宋蝉去试了嫁衣,上面绣着繁复的金线花纹,缀满了珍宝。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有些凝噎。

  “娘子,这嫁衣可真好看!”一旁的小丫头忍不住赞叹道,眼中满是羡慕。

  宋蝉轻轻抚过嫁衣的袖口,指尖触到那细腻的绣纹,心中却有些怅然。

  “这嫁衣……是不是太过华丽了些?”

  “娘子说的什么话!您可是要嫁给大公子的,这嫁衣再华丽也不为过。”

  宋蝉没有再说话,只是望向镜中的自己。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陆沣的安排,甚至连府中的一草一木都为她重新布置。他的心意,她怎会不懂?

  再回房时,夜已深了。

  府中上下皆忙于二人的婚事,院中无人值守,连廊下燃的灯也悉数灭尽,只余一片幽暗。

  月光透过树影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随风摇曳,仿佛无数鬼魅在暗中窥视。

  宋蝉独自走在回廊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紫芙?”她轻声唤道,声音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却无人应答。

  到底是入夜了,庭院内树影交错,偶有几声飞鸟啼鸣,更添几分阴森。

  宋蝉不由有些害怕,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又唤了几声,依旧无人应答,只得摸索着推门而入。

  屋门方启,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刺鼻到令人作呕。

  宋蝉心头一紧,脚步顿在原地,呼吸几乎停滞。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借着幽暗的月光,缓缓抬眸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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