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陆湛指尖猛然用力,既深且狠地按在宋蝉左腿的伤处。
他常年习武力道极大,哪怕此时只用了三分力,伤口也瞬间崩裂,鲜血顺着纱布渗出,猩红一片。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宋蝉几乎要痛得晕过去。
陆湛居高临下地睥着她,似乎那份的痛苦落在眼中,反能激发起他残忍的兴味。
“我本想直接杀了你,可想了想,这样似乎太过轻易……背叛过我的人,总该付出些代价,不是吗?”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眼里却染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宋蝉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一片死寂。
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颤抖了许久才勉强缓过神来。她咬着牙,声音微弱却坚定:“从前是我不对,辜负了大人的信任。如今我也伤了左腿,每到夜里疼痛难忍,也算明白了大人的痛楚。是我自食其果,但请大人看在两清的份上……”
陆湛没有说话,指尖依旧按在她的伤处,力道未曾减轻半分。
宋蝉强忍着疼痛,继续说道:“大人,我与大公子成婚,对大人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陆湛的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有了几分兴趣,缓缓松了手,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指尖的血渍。
“说下去。”
宋蝉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开口:“大人最初让我接近大公子,不就是为了让我获取他的信任,助大人成事吗?如今我已经嫁给大公子,日后能轻易出入他的书房,可以帮大人拿到更多消息,只要大人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湛缓缓笑了,笑声带着几分讥诮:“宋蝉,你觉得我还会再信你一次吗?你也不必费心要与陆沣和离了,你只消在此处好好养伤,用不了多少时日,陆沣自会休妻再娶。”
他何故要如此执著?他有那么多把刀,为何偏偏就不肯放了她?
宋蝉唇色苍白,仍是不甘心问:“大人为何非要将我拘于此处?”
陆湛的目光从宋蝉那双含泪的眼眸,移渡到那张泛红莹润的唇,眸色渐渐深沉了下去。
为何?即便他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宋蝉那件沾了血的里衣便如针芒扎进他的心里。
每至深夜,他总是能梦见她在陆沣榻边勾/缠缱绻、恩爱非常的模样。
那些如魔障般的画面,让他头痛欲裂,几欲令他发狂,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不知是何滋味的情绪,更是几乎要将他吞噬。
日光斜斜地打在宋蝉身上,衬得她那张净白如雪的面孔愈发清丽动人。陆湛的目光缓缓渡过她纤细的肩颈、柔软的腰肢,最后落在她小巧玲珑的玉足上。
这一切,无一不是他亲手调/教出的佳品。
她该是他的,这个身子、这个人,也只能为他所有!
他怎能忍受她在最陆沣帐间,一如梦里千百次出现的那样,不堪折玩,万般旖旎。
何况宋蝉早已不是处子之身,究竟他们之间有多激烈,才能再见了血?
想到此处,陆湛眸中的锋锐愈发浓烈,几乎要将面前的宋蝉剜皮拆骨。
陆湛不怒反笑,眸尾微挑,带着几分戏谑的调笑:“你虽已是弃子,信不得,也用不得了,可凭心而论,你的身子,我倒很是受用。”
他眸光有意落在宋蝉不慎微敞的领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宋蝉脸色唰一下苍白。
宋蝉大惊,猛然抬眼看着陆湛,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原以为陆湛恨透了她,是因她弃下他一人在山中重伤等死,又或是因为他不喜陆沣已久,更迁怒于她成了陆沣的妻。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对她还存了这番心思!
一时间,思绪如同乱麻,惊愕、恐惧、羞耻……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宋蝉当即想逃。
奈何伤腿未愈,又叫他添了新伤,连下榻都费力,又何谈从他掌中逃脱?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已为人妇,大人何必为我再污了贵体。”她的声音已然颤抖,却依旧努力保持着镇定。
她何尝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可如今孱弱如她,也只能赌一赌。
人妇二字骤然落入耳中,陆湛眸底的冷意更深了几分。
她倒是聪慧,知晓自己介怀痛处,刻意用这不堪语句激他,时时提醒他,她已是陆沣的妻。
陆沣碰过的女子,他怎能再碰?
可越是如此想要激怒他,他越不能遂了她的意。
陆湛垂眼静息,强压心中种种灼烧的愤念。
而后抬手缓挑过她圆润小巧的耳垂,激得她浑身一颤。
“你我早就有过亲近,若说污了贵体,也不差再多几次。”
意味深沉地落下这句话,他倏然攥起她那双探向枕下的手,将那把她尚未能握紧的剪子扔落在地。
“何况我也想知道,你现在比之从前,又有何不同之处。”
*
陆湛踏入国公府的大门时,天色已近黄昏。
府内的仆从见了他,纷纷低头行礼,却不敢多言。他径直走向正厅,果然见陆沣正坐在堂上,脸色阴沉,手中握着一盏茶,却迟迟未饮。
陆沣抬眼瞥见陆湛,并为起身,只如往日一般温润笑道:“三弟今日怎么有空回府?莫不是来看我的笑话?”
陆湛神色淡然,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大哥多虑了。我近日忙于慕容诃的案子,自顾不暇,哪有闲情管旁人的事。”
厅内侍奉的侍者尽被陆湛屏退,只两人面面相觑,陆沣也懒得再装下去。
“慕容诃?”陆沣轻笑了一声,“三弟还敢提他?一个倒卖粮草的外邦人,居然在你手底下逃了。圣人没有治你一个办案不力的罪名,已是格外开恩了。”
陆湛闻言,却未有半点愤懑不悦,神色反倒极为畅快:“四下无人,大哥何必继续跟我装糊涂?若非大哥在背后出力,只怕慕容诃也没那么容易逃出京城吧?”
陆沣近日本就因为妻子的事情心情阴郁,寝食难安。
在他的计划下,陆国公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待宋蝉诞下公府长子,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逼着陆国公交出爵位。
一切分明本都按照计划行事,谁知宋蝉忽然失踪,如人间蒸发般毫无踪迹可寻,原先的计划也只能搁置。
事关重大,不能为人所知,他派出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却依旧一无所获。
京中有不少贵妇人去香铺寻宋蝉,他都让小厮称宋蝉染了风寒,不宜见客。
可即便他极力隐瞒,纸终究包不住火,如此下去,总有瞒不住的一天。
偏偏朝中事务也纷至沓来,桩桩件件竟都错综繁杂,没有一件顺心。
而就在这种时候,陆湛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陆沣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怨气便再也无法抑制。
当即脸色一沉,拂袖将手中的茶盏猛地砸在地上。
“三弟慎言!”
陆湛低头看了一眼被溅落了些茶水星子的袖口,只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
“大哥近日何故火气这般大?若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不妨说出来,让弟弟高兴高兴。”
陆沣闻言更是气闷,目光凌厉地扫向陆湛,刚要张口质问,却在看清陆湛手中那方手帕时,陡然愣住。
那条藕荷色的手帕一角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鹤,鹤身立于梨花枝头,栩栩如生。
因那花样独特,他从未在别处见过。当初宋蝉绣这帕子时,他曾好奇地问过缘由。宋蝉只说她既喜欢梨花,也喜欢鹤,便想着将它们绣在一起,日日看着,便觉得欢喜。
这绣帕上的花样,世间绝无可能再有第二个。
陆沣的目光骤然一凝,从前的温润自持荡然无存:“这帕子……是阿婵的。”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猛然走上前,攥住陆湛衣角:“是你做的?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陆湛的动作微微一顿,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
“大哥怎会这么想我?明明是我帮你找嫂嫂,这刚有了线索,准备同你讲,谁知道今天闹成了这个场面。”
陆沣的脸色愈发难看,拳头紧握,指节发白:“陆湛,你同我之间的恩怨,大可以直截了当地解决,你怎能如此卑劣不堪,要对一个女子下手?”
陆湛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手帕折好,收入袖中,语气轻描淡写:“大哥这话真是难听。她是你的妻子,我的长嫂,我怎会对她不利?不过……”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暗芒,语气陡然转冷。
“若是大哥再这般行事,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说完,他转身便走,步伐从容不迫,仿佛方才的对话不过是闲谈家常,只留陆沣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厅内一片寂静,陆沣颓然扶椅缓缓坐下,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