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柚不明所以,心种咀嚼过这句话,“什么意思?”
江净理听出她语气的迷茫。
不必去看,也能猜到她此刻神色,懵懂茫然,宛若一张不曾沾染的白纸。
他的心脏忽然变得空洞极了,除了被黑夜吞噬的心跳声,几乎感知不到任何存在的意义。
麻木而冷酷。
于是。
他抬了抬眼皮,以一种近乎顽劣的语气开口,“你口中的秘密基地,原本就不该存在。”
阮柚眼神一怔,不太确信地望向了他。
少年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很漠然地望向楼下发生的的一切。隔着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女人小心翼翼呵护着怀里的小孩,眼神是从未见过的极致温柔。
他驻足不动,忽然生出一股索然无味的感觉。
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为什么不该存在?”阮柚眼神忽闪,在他身后闷闷地问,“你刚才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想要真的确认什么。她头一次,有种想要刨根问到底的念头。
江净理闻声看向她。
空气弥漫浓重的静,与外面热闹景色截然相反,像是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在看清对方藏掩不住的失落后,少年眉眼微敛,呼吸一下子变得很平静。
在彼时,他找不到任何缘由。
因此,重新望向她的眼睛后,他继续说了下去。
少年微微滚了下喉结,“因为这里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
他的嗓音空冷,仿佛进行着居高临下的宣判,就这样将定局敲下,“所以,你不应该有秘密。”
第54章
五十四章
阮柚眼神缓慢寂灭了下来。
在此之前, 她有些预感江净理的答案,但想归想,真正听进去的时候, 她其实还是有些难过的。
在这时,她想起别人对她说过的话。
“无论如何,都不要做任何让江少爷不开心的事情。”
“阮柚啊,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你是花匠的女儿, 能有被少爷挑中使唤的好运气,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是啊。是她越界了。
以至于, 忘了自己的身份。
以为这么多天相处起来,他应该…没那么讨厌自己的。
“嗯,我知道了。”
良久,阮柚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将自己的声调压的很轻, 乱糟糟的心情也努力藏匿在黑夜里。
在这一刻,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她才不是那么脆弱、因为他的一些话就难过的人呢。
阮柚重重按了下手心, 不知哪里余存的勇气, 深吸一口长气道, “但那不只是秘密, 还是我们的约定。我没有权利去单方面的打破。所以, 我还是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你。”
她并没有想反驳什么,只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即使,她能够依稀感知出对方情绪上的不对。
江净理并没再说话, 整个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阮柚低了低睫毛, 干巴巴同他道了声别。她气馁又赌气地想,既然这样的话,那她也不再想着和他交朋友了。
就这样吧。
没有等他回答, 她温吞退了退步伐,选择转身离开了。
虚掩的房门透过微光,落在几步远的地板处。阮柚朝那走近些,一时间,房间只有她的脚步声。
直到,身后倏然传来一声撞在地板的闷响。
像是有人倒在地上。
她步伐一停,下意识回过头。
待见清眼前一幕后,阮柚心跳一空,几乎什么都不想了。
—
江净理突如其来的晕倒在江家引起不小骚动。医生连夜从临市风尘仆仆赶来了江家,为他做了全方面检查。
最后得出了换季感冒、外加长期失眠导致的过度疲惫的结论。站在人群外缘,阮柚第一次看见江净理的父亲。
男人身量颀长笔直,着了身熨贴到一丝不苟的深灰西装,很像是刚从重要场合回来。
他的容貌和江净理有七分相似,只是轮廓更深刻些,周身沉淀着上位者的杀伐果决。
阮柚有种感觉,这也许就是江净理长大后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何,她并不想看他变成这样。
庄园因为男主人的到来,而焕发往日不见的鲜活气;同样也因为江净理的事,而笼罩不小的阴霾。
江父以疏于照顾的名义解雇了很多下人,一时间,周遭纷纷大气都不敢出。
阮柚被人推到了前面,在大致了解缘由后,江父静静打量了她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就让她离开了。
她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脚步愈发沉重,连带自己的心情也是这样。
有人看出她的失落,小声道,“不用内疚的,这种事在你没来之前就时常发生。”
“先生今天只是…应该心情不太好罢了。”
阮柚抿唇一笑,“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她悄悄看了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应该早点发现的…
这样的话,也许他就不会晕倒了。
就在这时,阮柚隐约地听见了笑声,与周遭浓重氛围格格不入,脆亮而突兀。
江父则眉头轻锁,循声望了过去。
“小姨小姨,我还想听你上次给我讲的故事。”男孩仰头撒娇,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
“好啊,那就从上次精灵王国的故事说起吧。”即使小孩活泼乱动,轮椅上的女人仍耐心地为他整理衣领,眼神不失温柔。
两人从走廊末端出现,就这样落入一行人的眼里。阮柚看清是谁后,眼睛微微一亮,但很快被淡淡疑惑所替代。
而周遭均是神色复杂,不敢说出一个字。
“小瑾。”江父无征兆地出声,目光示意江母身后的阿悦,“我有事和你小姨说,你先自己玩会儿。”
阿悦神色闪烁了下,诺诺地说了句好,就要去牵小瑾的手。
江母抬起头,眼底笑意转淡,最终寻不到踪迹。
她面无表情看了过去。
气氛一下就陷入了僵持。
小瑾一向对喜怒不形于色的姨父有些怵,他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问了声好,半个小身子都藏在了江母身后。
江母不咸不淡,“我的人,不需要你来吩咐。”
说罢,她自顾自拉过小瑾的小手,专心安抚他的心情。
阿悦心情也有些复杂。
即使想要提醒女主人,但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她,哪怕是只言片语都不会听进去。
江父眼神一暗,道,“你是不是真忘了,到底谁才是你的孩子。”
阮柚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出,到底哪里不对。
是啊,对比她对小男孩的温柔亲密,她对于如今还在生病的江净理,似乎过于冷淡了些。
她想先前的传闻。
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
闻言,江母紧握住小瑾的手。
她抬了抬眼皮,半晌过后,清清冷冷地笑了一下。
“我宁愿真的想不起来了。”她的语气毫无温情,说完,便让阿悦推着自己离开。最后变成一道背影,头也没有回一次。
阮柚呼吸一滞。
场面气氛一瞬变得万分凝重,冷的逼人,几乎只剩了刻意放低的吐息声。
江父眼底没了情绪,完美到几乎面具的脸庞多了丝裂痕,却很快地克制了回去,维持矜傲表象。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因为身后的推门动静而戛然。
阮柚循声看向门框边出现的医生。
“江少爷人已经醒了,药也吃下去了。”江父神色稍霁,不冷不淡点了点头。
医生面色犹豫地说,“他说觉得外面很吵,想要一个人安静。”
江父闻言,收回想要推门的手,脸色不算好看。
夜晚忽然下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将整片天际映地忽明忽暗。
阮柚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也许是今天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脑海里一幕幕像烙印似的,至今仍然挥之不去。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思绪,也莫名定格在了江净理最后望向自己那一刻,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的眼睛。
好像有没有说出的话。
会是什么呢?
窗外雨声淋漓,几乎盖过其他所有声音。
阮柚忍不住心想着。
恰在这时候,她的房门被人急促敲了敲。伴随着外面的电闪雷鸣,无不让她瞬间从混沌的意识里拉拽了出来。
她睁开了眼睛。
打开房门,站在门外的人是女仆长。
对方应该刚从外面出来,身上尚沾染些许雨水,待见到阮柚出现后,稍微放缓些神色,“不好意思,打扰到你睡觉了。”
阮柚很轻摇了摇头。她本来就睡不着。
况且,女仆长在这时会过来,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果不其然,对方双手落在她的肩膀,很认真地问她,“阮柚,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