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柚大脑一片空白,很慢地摇了摇头。
今天,什么日子?
对方微微叹息一声,自顾自对空气说了下去。“也是,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今天是少爷生日。”她一顿,“虽然,他从来不过。”
阮柚一愣。
江净理情绪总是藏的很深。
有时,即使她站在他面前,她也猜不懂他的真实想法。因为他鲜少展露出真实的一面。
但很罕见地,在某日清晨,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冰凉凉的温度让她止不住聚过神,无声息地驻足下来。
那时,江净理下颌微抬,问,“三十号下午,有时间吗?”
阮柚点头
“嗯,那就约好了,过来陪我。”
而今天,恰好就是三十号。
——是她忘了。
阮柚心脏一紧,意识到这一点后,耳畔像发出断弦似的轰鸣。悬浮的咸冷空气湿漉漉钻进了鼻息,让她不知觉抽了口气。
喉咙闷涩至极,控制不住的内疚涌现出来。
她当时说了什么呢?
说她答应了旁人,所以要信守约定,可她自己,却忘了先前答应江净理的事情。
她怎么能这样呢。
女仆长:“虽然他从来不过生日,但是我们习惯每年为他做蛋糕送过去,少爷虽然不喜欢甜食,但总会亲自尝几口。”她侧侧眸,视线温柔了下来,“阮柚,今年你也来吧?”
阮柚当然不会拒绝。
蛋糕做好以后,她跟在了女仆长的身后,忍不住轻问,“我能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过生日呢?”
女仆长动作一滞,眼神闪过了复杂。
她并没有很快回答她,于是阮柚抿了抿唇,决定打消这个不该有的疑惑。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想回一趟房间。”
女仆长点了点头。
“好。”
阮柚回房间后,从桌子里翻找半天,才从抽屉深处找到了一个藏青色礼盒。
她握在手心,不假思索小跑出了房间。
江净理房门半敞开着,透来一道通亮的光束。生日蛋糕被一动不动退了回去,女仆长面露无奈,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谁都能看出,少爷他状态不佳。
这些事,真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阮柚在对方门前踌躇许久,她想不出该做什么开场白,也不知道自己擅自的决定,会不会让他更添不适。
但她真的很想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她抿紧了唇,终于鼓起勇气之时,房门却忽然彻底敞开了。
猝不及防间,她怔怔地对上他的眼睛。
江净理肤色比起之前苍白些,乌黑睫毛微覆,透着说不出的清冷感。
他先开口,“我看见你的影子了。”
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于是,阮柚顺口回道:“我是过来找你的。”
令她意想不到地,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他知道?
“不然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江净理靠了靠门框,懒恹恹地。
阮柚:……
对哦。
无声无息间,心底那抹不自然消融了大半。来之前,她还在想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但是当他在她面前时,她却松下了紧绷的神经。
周围不知何时变得极静。
只剩他和她。
阮柚深吸了口气,说了声对不起。
她不想让自己问心有愧。
“对不起我什么?”他音色磁哑,似有些疑惑。
阮柚解释。
江净理轻轻地按了按眉心。
“哦,这样。”
他挑了下眉,语气不咸不淡,仿佛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兴不起分毫波澜。
阮柚咬了咬唇,不免有些忐忑。
这时,江净理缓慢垂下头,弯唇笑,“原来这样做,就可以收获你这么精彩的表情啊。”
阮柚眼皮倏地一跳。
什么?
“那还挺划算的。”少年慢吞笑开,灯火昏黄处,徒添了些恍人心神的倦懒意味。
阮柚实在没料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安静地看他,依旧难以平静。
不知是不是沉默放大了她的感知的缘故,在某一刻,她好像看穿他的表象似的,触及他眼底深藏、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与疲惫。
以后,他可能就再也不相信你了。
他从来,最多只会给别人一次机会。
阮柚手指刮蹭掌心,心里有道声音在对自己说。
她恍惚意识过来。
“怎么了。”
再开口时,江净理语气少了些温度,问她,“你也睡不着么?”
阮柚却心脏跳的有些快。一种近乎于紧张的情绪澎湃心间,难以平息。
这一刻,她急切地想要挽留住什么——
后来她想,也许是她向来渴望的友情;
又或许,是想要留住那个站在她眼前,完整真实的江净理。
于是,阮柚抬了抬眸,鼓足勇气,很认真叫了声他的名字。
“江净理。”
江净理神色淡淡,见她轻低下头,在从口袋摸索什么。
他在沉默中,独自消磨耐心。
然后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出现在他眼前。
那里蜷握着一个盒子,先前,他从来没有在她那里看见过。
他下颌微低,看着它,眼神流露一瞬茫然。
“那天我见你一直在看它。”
阮柚抿了下唇,做出了解释,“我猜想,也许你和我一样,也很喜欢它们。”
灯光飘渺落下,她微微曲指,小心翼翼将盒子打开。
江净理垂下了眸,安静至极。
少女眼神缓慢扑闪,发丝边缘染上了光晕,话说着,眼神认真极了,“所以,我把它雕刻了下来了,想着有机会一定要送给你。”
最后,四目交接。
她的眼睛弯了起来,好似在担心他不喜欢,动作慢吞吞地不太自然,但不知道有什么在支撑她说了下去,“生日快乐啊,江净理。”
屋外雨声渐停,隐约传来滴答滴答的坠落声,不轻不重敲击过了地面,透彻清晰。
江净理眉眼微动,呼吸不知觉慢了下来。
听着对方语气的祝福,他安静伸手接过她的礼物。
那是一个蔷薇木雕。
很奇怪。
那日初见,待看清她手里握着的蔷薇时,他其实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毁掉它。
他最讨厌,那虚有其表的蔷薇花。
但而今———
江净理望向阮柚眼底浮现的笑意。
她的眼神夹杂着纯粹的期待、与他之前很不想在那里看到的歉疚感。她对谁都毫无保留,谁都相信,即使是他。
从前,他常冷眼旁观。
如今,注视她的眼睛,只觉微妙。
那里美好纯然,无声烙□□房。
他试探性地握它在手心,忽的对她笑了下,最后,连带眼尾都染上了笑意。
他现在,却只想守护好它。
这种感情,来得陌生至极,又万分不可思议。
第55章
又是一年春,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日光氤氲下,蔷薇花海如梦如幻。
阮柚单手撑着下巴, 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风光。漏下的日光随风烁动,像打着节拍,随她默念起最后的倒计时。
三, 二——
一。
阮柚垂着眼睫, 眼睛笑盈盈弯了起来。
楼下,少年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他不知觉地长高了不少,身影看起来高挑挺拔,眉眼间透出不苟言笑的清傲疏离。
日光打在他身上恍的刺眼。
阮柚眼尾微眯,再聚神时, 江净理已经停了下来,掀起来眼皮看她。
阮柚眼睫微动, 不躲不闪地看过去。
唉, 这么快被发现了。
江净理唇角弯了一下, 道, “偷看我?”
哈?
她才没有偷看。
闻言, 阮柚满眼不赞同地纠正,“我是光明正大的在看啊。”
话音刚落,江净理怔了一瞬, 下一秒, 轻笑出了声。
“是啊。”
少年眨了眨眼睫, 重复着,“是我说错了,原谅我吧。”
阮柚笑弯了眼睛。
唔, 她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儿生气呢?
江净理在十六岁,告别江家精英系统所配置的家庭老师,即将入学国内最顶端的贵族学院圣煜。
作为江家唯一继承人,这几日他不是在参加宴会,就是学着处理江家事务,忙的几乎看不见影,所以阮柚如今见到他,欢喜满当当地占据了内心。
终于又回来了。
书房里,偶有翻书声传来。
江净理肩膀倚靠书架,低头检查她的课业,眼神极静。
少年的手指停留在某处书页,手背凸起的筋骨线条流畅分明。阮柚默默注意到他多了副银色尾戒,镌刻华美,还未让她分辨,对方倏然合上的动作让她彻底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