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阮柚。”
情绪还未收回去,就听见江净理在叫自己的名字。
阮柚于是应了声。
江净理将书本合好,嗓音淡淡问,“你不喜欢这个老师吗?”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但阮柚还是摇摇头,认真地道,“没有。”
江净理:“那为什么好多都是空白的。”
空白的?
她忍不住凑过去看,确定一番后,心脏砰砰地直跳。
大概是鲜少做亏心事儿,她连带耳根都腾起了热意,心虚都写在了脸上。
忘记把这里抄上去了。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江净理默不作声,见状一瞬就有了答案。他低了低睫,最后,有些无奈地捏过她的后领,让她看他,“阮柚,我没生气。”
真的吗!
阮柚直直对上了他的眼睛。
“我…我不太想写这些。”
江净理:“那就不写。”
诶?
阮柚心感意外。
下一秒,听他语气寻常地问,“可你不是说好,会一直陪我玩吗?”
所以?
阮柚眼睛缓慢眨了眨,眼里略有疑惑。
江净理下颌微低,乌黑眼瞳直视过来,专注到几乎要将她吞没,“那如果这样下去,你就不能来圣煜找我了。”
他的声音清冷,平静到听不出丝毫情绪,却透了些蛊惑般的认真意味。
阮柚颤颤睫毛,一时思绪被他带偏,但转念一想,还是回道,“…其实,也可以在江家玩呀。”
话落,空气氛围似凝了些许。阮柚忍不住摸摸鼻尖,越发觉得没什么联系,难道说——
他以后进了圣煜,就不回来找她了吗?
而这时,江净理忽问,“你不想来圣煜吗?”
阮柚闻言,张了张唇,颇有些惊诧看向他。因为她从未有过这个念头。而在对上江净理的眼睛那一刻,她却忽的一瞬滞住。
半晌,阮柚坚定摇头,眼神清凌凌地,“我不能去那里。”
纵然她并不刻意去理会,但在耳濡目染下,还是能够感受到这里的分明阶级的。
圣煜是国内最顶级的贵族学院。
而她一没钱,二又不聪明,为什么要录取她呢?
江净理却说:“你可以来的,只要你想。”
阮柚闻言,罕见沉默了下来。她眼神闪了一下,脑海混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少年眸色微冷,略略站直了身,“我知道了。”
阮柚捏捏手心,连忙看向他:“我是觉得,”她话语微顿,最后轻若未闻,“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已经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了,也不想去改变什么。
闻言,江净理步履微顿,很轻地抬了下唇角,“嗯,你喜欢就好。”
阮柚最怕听到他说这句话了。因为这代表着对方的心情不悦。
傍晚时分,她正帮忙插花,忽地听到有人在小声地谈论些什么,就这么飘到耳朵里。
“……最近推行的排外法案,好像得罪了不少人呢。”
“你在这里白担心什么,先生这么力排众议,肯定也有了对策。”
“我哪里是担心这个?我是心疼小少爷,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因为这个,整日忙的天天吃头疼药。”
阮柚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江净理又头疼了?
明明自从失眠现象好转后,他很少会头疼了。
这时——
一道声音的出现骤然将议论声打断。
“在这里妄议雇主,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职业素养吗?”
接踵而至的是一阵慌乱至极的道歉。
女仆长严肃皱眉,又批评了几句。她没想到过来这里,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过后,她环顾四周,而后叫住了阮柚。
“我有事找你。”
阮柚眨了眨眼,跟了过去。
只剩下两人,她忍不住地问,“少爷,他又头疼了吗?”话刚落,又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什么,略略发紧,“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女仆长则面色不变,很轻地嗯了一声。
“阮柚,你为什么不亲口问问他呢?”
唔?谈论到这里,阮柚眼神有些失落地暗了暗,当然是因为她让他不开心了呀。
有可能见到她,他会更头疼了呢。
心里话还没说出去,她松散的发带就被一对方轻轻紧了紧。
阮柚步伐一顿,乌生生看向停在自己前面的女仆长。对方动作轻柔细微,无声充满耐心,莫名让她的心宁静了下来。
女仆长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不觉,她已经褪去了少许稚气,像被一笔一画雕琢似的,出落地愈发漂亮。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她不禁地想。
“有些事情只有你亲口问了,才能知道答案的。”
女仆长摸摸她的脑袋,说。
“而且,有些答案它不会宣之于口,要用心去听。”
阮柚眼睫微动,听的似懂非懂。
走了没多久,女仆长拍拍她的肩膀,转过身离开了。
阮柚余光见状微讶,但很快,她看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视野里。
她微微抬眼。
是江净理。
“过来。”
少年掀了掀眼皮,嗓音清冷。
江净理又给她带来了她最喜欢的糖果。在伸手接过的时候,阮柚蜷了蜷手指,却心思沉重,没有往日那种纯粹的轻松。
似乎这种神情出现在她脸上过于罕见,他安静看了几秒,竟漫不经心笑出了声。
“是不喜欢了么?”
说罢,伸手做出要回收的动作。
阮柚晃了晃眼神,赶忙将这盒糖果抱在了怀里,“没有没有,我很喜欢!”
她先前盼了很久呢。
江净理轻挑眉捎,那抹笑融在了漆黑眼底,极淡。
他的喉结微动,嗓音含混道,“还是要少吃,会牙疼。”
“嗯。”
阮柚咬咬唇,见他俨然一副忘记先前事的模样,心中更是腾起些许复杂。她的眼神充满关心,小声询问他,“江净理,你头还在疼吗?”
四目交接。江净理眼睫微低,盯了她眼睛几秒,笑开,“很疼。”
“那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阮柚心中发急,她知道江净理不爱看医生,但这么下去真的不是办法。
她伸出手去够他的手腕,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只想带他去找医生。
少年没骨头似的,顺她的力道,手指自然而然滑过了手心,很听话地随她牵着走了几步。
他的人高腿长,几步就走在她身后,安静极了。
而后,江净理停下了脚步。阮柚回过神,只觉肩膀微微一沉,覆盖过淡淡的冷松气息。
阮柚眼睫微颤,侧过去眸。
少年下巴懒恹恹地搭了过来,无声靠的极近,从她的视角,甚至能看见冷白脖颈上凸起的青筋,和耳廓后漆色的淡痣。
阮柚生生止住了下意识的动作。
江净理拥着她,呼吸声在寸寸放缓,似疲惫极了,“抱抱你,就不疼了。”
暮色已至,黄昏柔和天际,无声息染红了衣摆。少年安静拥抱着她,无关利益,无关情爱,无关任何,只是毫不保留地依偎她。
像孤独的人,想要依偎一束温暖的光。
*
蔷薇生长最盛时,江家举办了一场宴会,接着赏花名义,盛邀各界名流来此赴宴,好不热闹。
彼时,阮柚刚陪江净理上完射击课,一连跟下来,手背都有些泛酸。
临走前,路过的男生视线扫了眼阮柚,吊儿郎当道,“我说净理,这女孩细胳膊细腿的,拿枪也费力吧,还不如回去练练舞蹈。”
阮柚闻言,心里升起些许不悦。
她不太喜欢听见这些话。
江净理:“她打得比你好很多。”
“再说了。”他低了低眸,嗓音冷淡,“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废。”
话落,男生脸色忽然一僵,没有被冒犯的不满,只有意识到说错话后的畏惧。他虽说出生富裕之家,但哪里比得上如今几乎风头无量的江家。
他一改先前的懒散,连忙低声道歉。
半晌,
阮柚坐在车里,小声的对江净理道了声谢,“你刚刚帮我出气了。”
“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江净理眼神极淡,兀自将书翻页。
“我以后会好好学的。”许是被激起了几分意气,她眨了眨眼,郑重其事地说。
“好。”他偏过头,问,“学好了,可以保护我么。”
当然了!
阮柚重重点头。
如果她有能力,她会保护所有她在乎的人!
江净理靠在车座椅背,睫毛垂下了阴影,唇边带笑,“那我好期待啊。”
少年说的很轻,被忽起的鸣笛声盖过,以至于阮柚第一遍并没有能够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