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将听来的陈述了遍,最后忍不住问,“这件事,你觉得是真的吗?”
少年听着,自始至终神情淡淡。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阮柚,在听完后,松了松唇,“是啊,是真的。”
意外地,少年承认的很快。
阮柚一瞬错愕。
“为什么?”
她按了按掌心,听见自己在问。
恍惚之间,想起其中一人说过的话———他们惹得少爷不悦了。
是这样么,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
江净理:“还要问为什么吗?”
阮柚嗯了声,心情有股说不出的闷。
她莫名联想起了那一天,他们纷纷低着头,忐忑不安地模样。
正当她想着,少年再度开口了,不沾情绪时,语气透着说不出的冷,“越界了,就不配再待在这里。”
阮柚忽然抬起了头。
这一刻,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说了些话,就让他们丧失了工作。
她张了张唇,一时无言。周遭安静极了,耳畔只有她的呼吸声。
心情也跟着乱糟糟的。
她想,如果真是因为她猜想的那样,那么那一天,他们并没有说些什么。
明明是误会啊。
阮柚眼睫微闪,似在一瞬间,找到了转圜余地。
是啊,只要解释清楚就行了。他们都很珍惜这里的工作机会。
“你是在因为他们怪我吗?”
倏地,一道声线彻底打乱了她的思绪。
阮柚就这样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在询问她,嗓音情绪难以分辨。
反应过来后,她很轻地摇了下头,“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没有必要。”
江净理:“没什么必不必要的。”
他沉默片刻,语气泛起冷漠,“他们该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我能证明他们没有说什么,更何况那天我也——”
“阮柚。”
话尚未说完,便被他打断。
江净理低头:“你是不一样的。”
他伸出手揉摸她的头发,眼神空了下,似是不明白阮柚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很快,他便敛下了眉眼温度,很平静地陈述了句,“你在生气。”
阮柚看向了他,陷入短暂缄默。
她知道,也许自己不该生气的。
“为什么?”
少年歪了下头,一瞬不瞬望着她。
阮柚深吸了一口气,难得静下了心,“他们是都我的朋友。”
沉默半晌,江净理垂睫,语气寻常,“这样么。”
阮柚眼神微闪,“所以你能不能…”
尚未说完,对方却倏地靠近些,落入她的眸,“那我呢,我是什么。”
她怔了一下,少年眸色乌黑深邃,像一不留神就会陷进去,让她一时生出陌生的感觉。
阮柚抿了抿唇。
依稀能感知到他落下来的气息,淡淡的,却有种隐晦藏匿地、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感,它近乎侵占了她全部的感官。
这让她倍感陌生。
平生第一次,面对他时,她下意识起了想要后退的念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少年好似发觉了什么,抬手捻平她衣领上的褶皱,毫无征兆地问了句,“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嗯?”
阮柚心跳一空,压了压下巴。
是啊。
“那么。”
江净理薄唇微抿,问,“究竟是我重要,还是他们重要?”
阮柚回答:“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不明白,阮柚。”
少年轮廓在背光视野下并不分明,让人辨不清情绪,“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世界,总有这么多人。”
他说完,最后问,“我和他们,你会选谁呢?”
阮柚抿紧了唇,多了分认真,“我不想选。”
江净理:“如果非要选呢。”
她摇了摇头,心中空茫之余,心底愈发闷闷地,“我不想。”
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面对现在的他。
闻言,江净理眉间微敛,沉默了半晌。
“我知道了。”
因为我和他们是一样的,对么。
他心想,神情也淡了下来。
“我不会收回自己的决定。”
最后,江净理俯身拿起了书本,嗓音平静。
一句话,就这么将话题终结。
阮柚看了眼他的侧脸。
相处这么久,她能够感受到,对方此刻不佳的心情。
但她也不想再说什么。
周遭气氛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阮柚不知道这场冷战开始的契机,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自己陷入冷战。
她的感觉并不算好。甚至很多时候,是心不在焉的。
因为她最怕孤独了。
距离江净理约定还剩一天时,阮柚有了个清闲下午,独自一人去学了射击。
经过长期专门的训练,她已经能偶尔体验到打中靶心的感觉。
她觉得在正中靶心那一瞬,耳畔膨胀的枪声似乎能让她忘了所有烦恼,尤其是在现在,她很需要这种感受。
可这一次,阮柚却频频脱靶。
她的脑海不受控地想起早晨江净理离开时的侧影,他一直走着,甚至一次也没有看她。
他们离得越来越远。
阮柚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是两人一直以来的坚持,这份友谊,似乎脆弱到再没有其他支撑。
阮柚曲起手指,有些失神地想。
而在这时,身侧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食指,你的食指放错了。”
阮柚循声望了过去。
是一位漂染着白发的少年。这样的发色在他头上并不突兀,反倒愈发凸显了张扬的气质,他闲闲瞥了阮柚一眼,揿下护目镜,屈指扣动了扳机。
而后,子弹正入靶心。
动作毫不费力,甚至自始至终,都在咀嚼着口香糖。
阮柚全程默默看着他的动作,心下也确定了些。明明和自己做的差不多呀。
“是哪里错了?”她忍不住问。
听到她出声问,少年才将视线挪了过来,啧了声,“扣在板机上方。”
阮柚:“这样啊,谢谢你提醒我。”
对方不再搭理她。
正当她努力将烦恼驱出脑海,开始照模照样的践行时,身侧,那道男声再度响了起来,透出了散漫,“啧,好笨啊。”
阮柚动作一停。
几乎下一瞬,却见对方伸出手,抬起了她的手臂,“今天我心情好,就教教你吧。”
少年语调漫不经心地,仿佛有天大的幸运砸在了阮柚头上。
他低眸看了眼安静的阮柚,额前几缕白毛蓬松翘着,骄矜又懒倦,“不用感谢我。”
阮柚张张唇:……
她其实是在发呆。
但她却直觉到对方其实很专业,因此也很快听进了心里,索性照着他来。
而另一边。
一行人前来这里,是因为圣煜社团团建。有人提议去放松一下,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常去的休闲公馆。毕竟那里什么都有,玩也不需要动脑子。
他们询问江净理的意见。
江净理神情淡淡地颔首,并未说多余的话。
但这份态度却足以引起旁人心生波澜,毕竟在以前,他几乎从不参这样的活动。
江净理很有礼貌,礼貌到挑不出任何错,但很多时候,都让人感到无言的疏离感。
薛定宇是江净理的同班同学,性子大大咧咧,平日常担当的就是活跃气氛的角色。
一路上,他看着几个女生满眼欣喜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连连叹气。
他眯了眯眼,对着玻璃摆弄刘海,心生些许幽怨。
他也很英俊潇洒的吧?
怎么那些女生就一直盯着江净理呢?虽然,他承认他比自己是帅那么一点。
思及此处,余光偏巧见他停留不远处。薛定宇顺势望了过去,见状,眼里露出疑惑。
不远处,江净理面容冷漠,无声无息立在玻璃前。
少年颀长的影子于玻窗前隐映,一双乌黑眼眸并未兴起半分波澜,却让他莫名其妙地,觉察到一种近乎于阴郁的感觉。
那是之前,从未在他身上看见过的模样。
薛定宇蹙了蹙眉,跟着看了过去。
只是一片空旷的射击场地,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他微微眯了眯眼,看向里面至少在他看来,举止有些亲密的年轻男女。
但尚未看下去,一道熟悉的声音倏地响了起来,江净理掀了掀眼皮,遥遥立在那里,嗓音清冷,“不走么?”
“他们在等我们。”
“啊,哦,我们走走走。”
薛定余拍了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等待的几位同学。也很快地,将刚才升起的异样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