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猎场返京时,也怕半路上又有旁的变故,毕竟谢璟从前就被追杀过一次。
所以,确实又加带了些外围卫兵,可那些也是经过了挑选的。
多数人也并不知晓路过北行宫时将谢璟放下了,负责假扮谢璟的暗卫直接替换了谢璟的身份……可是若是知道路线,也很危险,这件事不能心存侥幸的。
“金羽卫统领早年受忠武侯提拔,他们的势力必定极深。我听他提到‘种子’,那其实是豢养死士或者奸细的一种法子,提前下毒,若不定期服用解药便会发作……”喻青道,“百密一疏,兴许其中真有被他们胁迫之人。”
不说瑞王,她也没想到谢廷琛如此执拗。
他资质平平,真正要忌惮的是那些世家。他们煞费苦心扶持谢廷琛,兴许就是指望这么个皇子登基之后,便方便他们欺上瞒下,势力能够大肆发展。
没想到谢廷琛无论在哪边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人都忙活着谋权篡位,就他还在如同疯狗一般撕咬人。
按照常理,送一个假谢璟过去,他也该消停了。谁知道竟然真有变数。
瑞王道:“等下本王进宫,让……”
“别再调段将军来回奔波了,”喻青道,“让他接着镇守宫苑吧,本来就是他最了解皇宫大内。”
瑞王其实本来拿不准是要发信出去让人先带谢璟避险,还是把人紧急寻回来。但有喻青昨晚的那番话,加上现在却是有了意外,他的思路也受了影响,觉得……确实是把人放在眼前更好些。
“谁去我都不放心,”喻青顿了一下,无奈喃喃道,“……男人还真是都不大可靠。”
瑞王:“……”
他哑口无言,这话分明是在点自己。
……这句话似乎很久以前他还对谢璟说过。
现在他十分理亏,只觉得脸有点疼。毕竟昨夜还信誓旦旦地跟喻青保证,把谢璟安置得很安全,今日转眼就出了问题。
当时他避着喻青,就是担心喻青和谢廷琛的关系。结果到头来弄巧成拙。
“……我今晚去一趟,带了人便折返,”喻青道,“只是忠武侯那边说不准何时动手,今日听了殿下进宫就坐不住了。若我当真未归,我手下几名副手也足够支撑局面,殿下可以调配。”
喻青临走前,回身对瑞王道:“不论如何,先预祝陛下万事顺意。”
瑞王闻言一震,良久无话。
他发现,喻青看上去十分冷静稳妥,其实还真有点疯劲在身上。除了他,怕是还没人敢如此笃定。
·
傍晚时分,喻青来到五皇子府。
听说谢廷琛正在后堂,她跟着仆从步入府中深处庭院,恰看到谢廷琛正在门口,放飞了一只信鹰。
她抬头,见那鹰展翅飞向北方。
“……你来了?”谢廷琛道,“正好,我舅父不久前刚走。”
他见喻青的目光正循着鹰,便道:“……金羽卫里人多,方才还真审出了消息,听说当时他从猎场回来时,中途绕了点路,在北行宫歇了歇脚。本王命人先去搜查一下。”
喻青道:“搜查?殿下打算派什么人去?”
谢廷琛:“舅父在京郊几处庄子上都养着些人马,北边的虽然不算多,搜一个行宫大抵也够用。若他不在,也只能认了。”
喻青心下有些紧,稍加思忖,道:“臣觉得似乎不大妥当。”
“怎讲?”谢廷琛道。
“今日听殿下说起,臣便有些奇怪,他平白无故留在京郊作甚?”喻青淡淡道,“殿下之前说瑞王虎视眈眈,在京城内外都集结了人,兴许他就是在外面待令,意图里应外合,手上或许有些兵力呢。”
谢廷琛一怔,他似乎还真从来没往这边想过。
喻青道:“再者他为人狡猾,就算没什么威胁,也怕被他脱逃了去。只派那些人手未必够。不如臣替殿下去一趟吧。”
谢廷琛:“你?”
“臣也不曾为殿下立过寸功,既然他对殿下很重要,臣便替殿下办成。”
谢廷琛眯起了眼。
其实不久前,忠武侯便提醒过他,喻青就算投了他这里,也要多加防备。
宣北侯那一脉从来都不好拿捏,多年前他和喻衡共事,从来也没成功拉拢过,就算两家交好,喻衡也不曾涉足这些纷争。
忠武侯总是反复告诫他,不要轻信,只要保证喻青不出手妨碍他们就可以了。毕竟他手上的禁卫确实很难对付。只要没有他,其他的都算不了大威胁。
若真是起兵进宫,不要将喻青带在身边。
他和他们不是真正的一条心,若真被他发现他们的图谋,只怕要生变。
舅父百般强调,他也是犹疑着,只是不知如何才好稳住喻青,现在喻青似乎给了他一个不错的选择。
喻青亲自去,谢廷晔一定插翅难逃。
同时,也能暂时调开他,不必时时想着这个变数。
舅父更狠心些,还想叫人去宣北侯府……先拿出喻青的软肋,也不怕事后喻青再与他为敌。只是喻青人在京城,根本下不了手,要是他不在……似乎舅父那边也能成了。
“……也好,”谢廷琛道,“你手上可有趁手之人?可用本王再加派些给你?”
喻青道:“不必,我带一批亲兵即可。”
谢廷琛想了想,道:“……贺奎是你手上的人,也带上他罢。”
贺奎出身忠武侯府,是谢廷琛的表弟。先前正是被他推荐来了北宸司,在玄麟卫中领了个职务。
喻青道:“好。”
谢廷琛又试探道:“……但你若离京,玄麟卫群龙无首,本王只怕……”
喻青抬眼:“臣现在也要去北宸司点人,殿下随臣来一趟罢。”
·
谢廷琛带着数名亲卫,乘车随着喻青共赴北宸司。
她将谢廷琛带到正堂,在自己的案首下取出一方锦盒,递给谢廷琛。
“这是?”
“此乃玄麟卫的虎符,”喻青平静道,“见它如见我,我若不在,持此符者便可号令卫兵。此物便暂交给殿下保管罢。”
谢廷琛一时意外,随即难掩心中狂喜。
他抚盒笑道:“好!喻青,有你在,本王可是十二万分的安心了!这么多年,本王没有错看你啊。”
喻青永远都这么干脆果决,不会拖泥带水。有他在,仿佛什么都不足为患了。
他也打开锦盒看了一眼,这物件是他亲眼看着喻青从紧要之处拿出,想必不会作伪。
里面用锦缎包裹一物,竟也不像寻常的铜制虎符,而是一块十分别致的白玉符,颇有些精美。
“有意思,”谢廷琛道,“玄麟卫的兵符,却是白玉做的。”
喻青也微笑了一下。
她告别五皇子,便率部下策马出城。
那名为协助、实则监视的贺家人,此前几乎也没有直接同喻青汇报过。现在紧紧跟在喻青最近的位置,难掩兴奋。
“殿下的人马想必也快抵达行宫了,”贺奎凑近些,“再加上统领您亲自去……”
喻青偏头看了他一眼,电光火石间,贺奎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低下头,一柄长剑穿胸而过,鲜血涌出,他后仰摔落在地。
喻青一振剑刃上的血,剑身又雪亮如初。
余下的所有卫兵都目不斜视,跟着她一路往北疾驰而去。
第100章
北行宫。
行宫依山, 位置略偏僻些,平时没有什么人气,格外幽静。
数年前三皇子谢廷瑄大婚, 那时谢璟还是养在皇后膝下的清嘉公主, 一场病拖拉了许久都没好全。
本也不重,只是时常咳嗽, 但被皇后那的嬷嬷们添油加醋地一提, 谢廷瑄怕清嘉留在那妨碍了喜气, 于是就把他连带着身边几个宫人挪到了北行宫。
谢璟在这住过几个月,还算熟悉。
在他过来之前, 王府里的亲信们和照料他的医者也都暗中被送来了。除此之外, 都是皇兄和段知睿拨过来的暗卫与死士, 其实也有不少人手。
这名医者,从前在江南时也见过, 给他端来的药, 喝着总有股怪味,而且过后总是晕乎乎的, 好似特别催眠。
“大夫, 这药对吗?”谢璟疑惑道,“有没有不小心把蒙汗药放进去了?”
医者捋须摇头。
“……元气不足,病中精力比旁人少些,药效上来容易入睡是正常的,”医者道, “这也正是温养之道, 殿下本就需多加休息,不然总耗费心神。”
这确实,谢璟能睡着还好, 每次醒着的时候,都经常焦虑。
他这里还算安稳,但京城里局势想必已经很动荡。知道回京后一定不太平,瑞王才没让他留在京城王府,一旦乱起来,只怕受了波及,病没好利索又经不起折腾。于是便让他来到北行宫,好生静养。
只是在这,眼前没有亲人,这个当口,来回传信也有风险,谢璟一个人,实在是很不踏实,总在想万一事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