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来说,若真是个强势又独立的人,无需她费心照料、呵护备至,她反而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就希望对方能一直这样惹人怜爱、多撒撒娇,永远仰仗她、需要她,离开她就活不了。
越是这样,她才越满足。
第110章
身为世子, 总不好十天半月不着家,在王府小住个两三日,就得回自家府上。
但习惯了有谢璟在, 喻青独自睡在怀风阁里时, 实在寂寞。
她心想,早晚也得把谢璟接到侯府来, 这样无论在哪边, 就都有人陪了。到时候就两个地方轮换着住……
近来在她的吩咐下, 管家一直带着家仆们修整点缀雯华苑。她去瞧过一次,都已经妥当。
原想再多种些花, 只是眼下入秋, 并非移栽的好时节, 便暂且作罢。
“今年中秋,你要去宫里么?”喻青道, “今年应当不办宫宴吧?”
先帝离世不满百日, 诸事从简,宫里也不举办宴饮。
谢璟想了想:“没有宫宴, 我想早些时候去看看母亲, 不在宫里过夜了。”
喻青道:“那你从宫里出来……要不要来一趟侯府?”
谢璟闻言一怔,喻青接着说:“之前我同父亲母亲提起过你,他们总想见你一面,你看,要不然就这次……”
谢璟已经有点紧张了。
“……主要是你总在王府也不是办法, ”喻青道, “我在家里都看不到你。”
谢璟道:“他们知道我是谁吗?”
喻青道:“还不知道呢,没同他们细说。等你准备好了,我再告诉他们。”
喻青相当妥帖, 但是谢璟还是犹疑不定,良久才艰难地决断道:“好。”
“你在侯府住了好几个月呢,我爹我娘,你都认得,还一起守岁过,”喻青失笑,“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谢璟道:“但是我当时把他们一起骗了。”
他一直都不大敢面对喻府里的人,毕竟“公主”是当着他们的面死的,现在又回来了,怎么想都不大好接受,而他现在的身份也很不寻常。
喻青道:“我们也一起骗你,都扯平了,不是什么大事。”
谢璟还是心有惴惴——总担心侯爷和侯夫人把他看成居心叵测、骗走了喻青的负心汉。
这世间公婆与媳妇处得不好,一定都是丈夫的责任。反正喻青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这段时日她天天往外跑,也不瞒着家里了,喻衡和陆语芙天天都在思忖,啧啧称奇、望眼欲穿,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人。据绮影说,喻青的魂都让他给勾走了。
喻青跟谢璟商量好后,当晚终于来到父母面前,道:“中秋那日,我们府上办个家宴吧。我带一个人回来……”
陆夫人双眼放出光来。
喻青:“……”
“你们要不先冷静一下……?”她建议道,“我还有件事要跟你们讲。”
本来她觉得还好,但看母亲这架势,她真有点怕把谢璟给吓到。
“什么?”
“其实清嘉公主没有死,她还活着。”
父母双双愣住,对视一眼。
“是真的,我早就知道了,没有告诉你们。现在他就在京城,只不过现在他同以往不大一样,你们之前没见到过他……”
陆夫人云里雾里,满心复杂。
清嘉是她眼看着咽气的,可怜得很,合棺时陆语芙一直叹息不已。
她心想,喻青是太思念公主,都生出幻觉了?还是外头有谁冒充公主,把她给骗了?
喻青看着她脸色变化,不知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哭笑不得,直白道:“其实清嘉他是个男子,当年无奈之下,才嫁到咱们家。”
她抬手比了比:“他本人其实有这么高。”
陆夫人犹豫抬手,摸了摸喻青的额头,不烫。
她心想:高兴早了。女儿不是终于放下了往事,而是至今也没接受事实,现在有些癔症。
喻青:“……”
“我是认真的,这件事说来话长,”她无奈拿下了母亲的手,道,“其实他就是现在的景王殿下。你们见到他,就全都知道了。不过你们不要太惊讶,也别问太多,不然他会多想……他胆子可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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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前夕,胆子很小的景王殿下没睡好,翌日进宫去给太后请安,跟皇帝一起陪太后用了膳。
宋思棠——曾经的容妃,如今的太后,得知谢璟晚上要去侯府,也跟着操心起来。
“国库里都新进了什么东西来着?把名册拿来给哀家看,”太后吩咐了宫人,转而又对谢璟道,“多备些礼,你一起带过去。”
谢璟:“我眼下是不是有点乌青?”
太后端详片刻,在儿子白皙透亮的脸蛋上没看出什么来,不过她也担心自己上了年纪,眼睛花了,提议道:“不然叫人给你扑一扑粉呢……”
谢廷昭:“……”
“看着好得很,用不着。”新皇扶额道。
临近傍晚,皇帝亲自从太后宫里送景王出去,轿辇后面一排宫人捧着从国库里挑来的给景王的赏赐。
“你紧张作甚,宣北侯他们夫妇从前待你不是还不错?”谢廷昭道,“总不会给你脸色瞧。”
谢璟道:“那可不一定,人家未必看得上我。”
谢廷昭皱起眉来:“怎么?你堂堂一个亲王,还不够看?”
“亲王又怎么了,侯府只有一个独苗,”谢璟幽幽道,“我又没法给他家传宗接代。”
谢廷昭:“……”
他大概是习惯了,都差点忘了这件事惊世骇俗的本质。眼下无法反驳……谢璟要长相有长相,要性情有性情……但确实……
“我也很不容易的,”谢璟道,“皇兄,你说他们要是嫌弃我该怎么办呢?”
要在几个月前谢廷昭一定巴不得喻府嫌弃他,早早了却这孽缘。然而,现在他已经接受了谢璟扳不正的事实,别人又都不如喻青,加上谢璟这一叹气,他的思路也不由得被带跑偏了。
新皇脑海间闪过一幅幅画面:侯爷侯夫人大惊失色,棒打鸳鸯,侯夫人以死相逼,喻青无奈,又不能违抗父母之命,最后妻妾成群、子女绕膝,而谢璟孤苦伶仃,又成了一株迎风破碎的小白花。
这可万万不行,谢廷昭心想,得多给侯府点好处……给什么呢?侯府似乎不缺什么了……那就……
他也开始担忧起今晚来。甚至还打算备皇家的车架送谢璟去侯府,再多带些侍从,加上那一大堆珍宝赏赐,也算给他撑撑腰。
但这计划没有实施,因为一到宫门口,谢璟就远远地看见了喻府的马车——然后他就抛下了皇兄,跟着特地来接他的喻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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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喻青都在打量谢璟。
他今日穿着相当讲究,一身矜贵风雅的云纹锦袍,绣纹上光泽流转,腰间环佩整齐,还系着精巧的散发着淡香的小荷包。
只不过,越临近侯府,他就越紧张,等车马停在侯府门口,她都要听见谢璟的心跳声了。
“……”喻青不免笑了笑,伸出手来,“下来吧,殿下,没事的。”
谢璟牵着她的手,被喻青领进了门,他还以为侯爷和夫人都在里面宴席上,还有些缓冲的余地,不料才迈进府门,前厅的人就闻讯而至——全都在近处等着呢。
……这可怎么办?谢璟顿时有点慌。
“父亲,母亲,”喻青介绍道,“这是景王殿下。”
谢璟的心都提到了喉咙,露出一个看似礼貌从容实则胆战心惊的微笑。
侯爷和夫人望过来,顿了片刻,先要见礼,谢璟赶紧扶住了。
“不必多礼,在下……谢廷晔,”谢璟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侯爷,夫人,别来无恙。”
陆夫人怔怔看他半晌,谢璟呼吸都屏住了。
“……这孩子,”陆语芙惊讶道,“真的长到这么高了呀?”
谢璟:“……?”
方才谢璟进门,陆夫人远远的只能瞧见一个长身玉立、仪态端方的年轻人,等到凑近了一看到面容,顿时就如喻青所说的,什么疑惑都打消了。
“……还真是没变样,”陆语芙又笑道,“和从前一般的俊俏。”
谢璟被迎到席间落座,还有些恍惚,一切太顺利,准备好的说辞也没派上用场。
陆夫人和从前一样笑盈盈的,老侯爷虽话不多,态度也十分温和。
预想中的尴尬局面没有发生,对方看着也不像对他心怀芥蒂。
陆夫人现在只是感慨万千。
听喻青说起前因后果,她也觉得一切阴错阳差,叫人不敢置信。误打误撞,因缘际会,竟然真的结成了善果。
她突然想到一桩往事。
“侯爷,你还记得吗?”陆夫人笑道,“当年咱们刚回京城不久,赶上秋猎,陛下还是二皇子呢……”
十余年前,谢廷昭尚且是个少年郎,在猎场被野兽袭击,险些丧命虎口,是喻衡将他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