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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剑君前夫斩情证道以后_所谓前夜【完结】(26)

  敲开她的门的时候,阿姜的灶台上正炖着吃的,暖融融的水汽飘了一屋,而阿姜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真会挑时候来!”

  不过现在叶鸢已经完全知道怎么对付她了。

  黑猫跳下地,蹭了蹭阿姜的小腿,咪呜咪呜地说:“阿姜,谢谢你借我们蓑衣斗笠,我们来给你送鱼。”

  于是阿姜又瞪了云不期一眼,抱起猫进屋了。

  云不期:“……”

  他跟在阿姜身后进了屋,合上了柴门,把冷风关在门外。

  阿姜拿起刀,极利落地处理好活鱼,加进锅里,本来只有些菽豆干菜的汤咕噜咕噜地泛起油花,鲜美的滋味渐渐升腾起来。不过一会儿,男孩面前多了一只碗,而黑猫面前多了一只小碟子,高高地堆着煮得晶莹的鱼肉。

  尽管条件简陋,但在这样的天气里能有片屋檐遮风挡雨、能有一碗热汤暖胃,已经是难得的幸事,就连阿姜也稍稍舒展开了总是紧皱的眉头。

  但叶鸢望了望阿姜的碗,她只给自己盛了半碗,却仍剩下大半,干物都堆在碗底,几乎只略喝了几口汤。

  于是她忍不住问道:“阿姜,你不吃吗?”

  但那个干瘦的农家女却只是掀了掀眼皮,没好气道:“不好好看着你那小魔物,倒是有功夫来操心我,好一条白眼狼。”

  叶鸢看了一眼窗外,又说道:“阿姜,外头水势越来越凶了,等我们修好了船,不如你先与我们一起走吧。”

  “你们那破船,只怕连一个浪头都熬不住。”阿姜说,“自我那杀千刀的男人在匪祸时把我扔在这里,我就决心再也不走了。”

  “匪祸?”

  “你这猫妖,装成只寻常畜生在我家骗吃骗喝时还听我说得不够多么?”她的脸上浮现了一点讽刺的笑,“难道你以为只是荒江泛滥就能将这座山头变得如此破落……”

  这场雨刚刚开始时,桑洲人尚且不以为意。

  当这场雨下得时间足够长,人们开始忧心灵田与粮田的收成时,灾祸已经悄悄地酝酿了起来。

  又过了一段日子,先将一些城与村落冲垮的并不是水患,而是人祸。

  “……荒江上游才泛滥了没多久,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伙匪徒,其中似乎有一两名会些法术,四处劫掠粮财。”

  她说。

  “那日我去阳坡打柴,村中有人在江面上看见匪徒的船,于是匆忙收拾了家中财物从峡谷小路逃走……我男人没有来寻我,而是与其他人一道逃跑了。

  我回到村中,才看见来不及离开的老弱已经被砍死在家中,而我窝在地窖里藏了两日,一直等到这些匪徒离开才爬出来,却不巧撞见一个落单的贼寇……”

  那猫儿眼睛瞪得圆圆的,紧张地追问道:“他看见你了么?”

  阿姜冷笑一声:“他当然看见我了,不仅如此,他已经许久没有看见女人了。”

  叶鸢猜到了后面的故事,忍不住跳到阿姜的膝上,安抚似地用尾巴轻轻蹭她。

  不过阿姜还是说完了故事的结尾——“我拿出一直藏在怀中的柴刀,用条腿换了他的狗命。”

  黑猫一下抬起头,竖起了耳朵思考了一会,肯定道:“不错。若是我,也不会觉得太亏。”

  “何止不亏,简直是太赚了,我巴不得用另外一条腿再换我男人的狗命。”

  阿姜的眼中流露出恨意,她冷不丁地用一只手薅住黑猫的脖子,叶鸢惊得跳起,却被女人生生地按在膝盖上,男孩倏尔盯住她,金目灿灿,叶鸢察觉不好,连忙阻拦道:“阿姜,你要做什么,好好说便是!”

  “猫妖,你既然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承了我的恩情,我要你替我去杀了那负心汉!”

  “好,我替你去杀。”还没等叶鸢说什么,云不期先出声道,“你放开她。”

  阿姜松了手,叶鸢连忙跳进云不期怀中,抵赖道:“杀什么杀,我们不过借你几件东西,绝不至于就要替你杀人——”

  “喏,这小子天生异相,一定也是被扫地出门,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可恨。”阿姜用下巴指了指云不期,又对叶鸢鄙夷道,“你还不如这小魔物懂得道理。”

  “你才不懂得道理!那日我都看见了……咦?”

  叶鸢还想和她争辩,但云不期已经抱着她快步走出门去。

  黑猫趴在男孩的背上,两人越走越远,阿姜没有追来,恐怕她就是想要追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叶鸢看见她孤零零地倚在门边,似乎仍在望着他们,但只是下一秒,阿姜就起身回了屋,紧紧合上柴门。

  “捡到你那日,我其实看见了崖上发生的事情。”叶鸢忽然问道,“你也像阿姜这样恨那些人吗?”

  “不恨。”云不期淡淡道,“但如果他们再来纠缠,我会杀了他们。”

  “如果是你母亲来找你,求你回去呢?”

  男孩的目光顿在黑猫脖子上的长生锁,回答道:“她与那些人是一样的。而且,她不会要我回去。”

  黑猫甩了一下尾巴:“看来你没有不恨她。”

  “我不应该恨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

  叶鸢笑道。

  “人总是有很多牵挂,而世事能两全反而罕见,有时候还有两方冲突、不得不舍弃一边的情形——可就算理由再充分,也断然没有让被舍弃的一方去原谅的道理。”

  所以,舍弃人的一方,同样也失去了再去求人原谅的立场,因为在做出决定的瞬间,这裂痕已经永远地横亘在了两人中间。

  叶鸢不再说话,她想起东明山,想起师兄与师姐,想起……颜思昭。

  思昭现在如何了呢?

  但这个念头刚在她脑海浮现,转瞬就被她自己掐灭。

  想必剑君现在已经登上天梯,飞升上界,破碎虚空,了却前尘。再用自己的想法去妄测他,反而对那清净仙身无礼。

  于是叶鸢把那些往事压下心底,回到当下的交谈中来:“你自然不必原谅你母亲,但我却不认为你说的话都是对的。”

  那男孩低头看她:“哪句不对?”

  “你说你母亲一定不会来找你。”叶鸢说,“我倒要和你打赌,她一定会来找你。如果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好,我和你赌。如果我赢了,你就不准走。”

  “那我可赢定了,因为我在崖上看见——”

  她忽然停住了话,从男孩怀中挣脱,攀到他的肩头,朝山下望去。

  那江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过了山脚,凶猛地翻卷起来。

  “水势越来越大了,不过三天……不,恐怕两日内就会涨到村子里!”

  “不。”云不期望着那潮水说道,“只有半日了。”

  “我们得去让阿姜快走!”

  叶鸢想要跳下地,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在她几乎站不住时,云不期抱紧了她,朝阿姜的小屋跑去。

  他们不过离开了一会,阿姜的屋子却安静得异常,没有炊烟,也没有烛火的光。

  云不期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回应,于是他们索性撞进屋子中,往常被阿姜栓得死紧的柴门很轻易就被撞开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看见泥炕上躺着一个人影。

  “阿姜!”

  叶鸢冲过去,炕上的阿姜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失去烛火的映照,她脸上青灰的病容再也无所遁形:“不是赶你们走了么,又回来做什么?”

  “潮水已经漫上山来了,我们来带你一起走。”

  “呵呵……呵……”阿姜边笑边咳道,“我早说了你们那破船不行……我也早已不行了,不知怎么的又苟延残喘了这些天。”

  她的状况似乎在两人离开后就快速地恶化下去,又或者此前都只是在强撑而已,说完这几句话,阿姜已经气若游丝,但她依然勉强抬起了一根手指,指了指某处:“山的那一面,小河道里,藏着一条船,原本村长一户指望它在涝灾中求生,后来先闹了匪祸……来不及用上。”

  她说完了这些,终于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你们乘着它走吧。”

  云不期望着阿姜的面孔,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

  刚才他们还围坐在一起喝汤,但不过一会,死的气息就从这具枯朽的躯体里散发出来,可在此之前,在她挥着烧火棍打人时,她刻薄人时,她刮鱼鳞,剖鱼腹,煮鱼汤时,好像一点也不曾让人察觉到过那是具枯朽的躯体。

  云不期不是第一次见到人死,他自己就赴死过,但那时他心中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情绪。

  或许真如她所说,他可能对没有选择自己的母亲有怨,但至于自己的死活——直到他从崖上跳下的那一刻,云不期都还没有搞明白自己究竟是成为了人,或仍是前世的那条龙。他今生尚且悬浮在这世间,自然对这副躯体是死是活没有执念。

  后来他遇见了她,在她被一箭穿身、渐渐冰冷的时候,他被激愤和失落填满膺肺,但这是因为她对他和常人不同,所以她自然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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