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勾起银壶,不怎么的,美人竟转到面前。
腕上轻轻一抬,任卷舒才缓过神来,那纤纤玉手已从她手腕溜到脸颊,顺着耳廓溜走。
眼波流转间,舞女顺势一靠,便坠在她肩上。轻纱落下,杯中酒满,“客官,喝好。”
任卷舒手掌在她后背虚搭着,往前一揽,人便倾过来,直白地说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舞女眉眼含笑,指尖点在她唇上一点,侧身转开,轻纱勾着手指留了下来。
朱又玄轻咳一声,偏过头,看得有些难为情。
若谷撑着额头,内心无奈道:“这吃喝玩乐上的事儿,向来都是无师自通,根本不用教。反倒是整日里叮嘱的话,半句听不进心里。”
任卷舒捻起轻纱,笑道:“她身上真的好香。”
“蔷薇花妖,自然是香的。”
若谷声音不大,任卷舒一怔,原来真是蔷薇。
雪芽放下酒杯,侧过身去。
动作虽不大,倒也能看出心中不悦,她的情绪本就不是大开大合,这般也是反常了。
任卷舒门清,虽不知道事出何因,但肯定是她惹到的。急忙往人身前凑,将手中的轻纱递上,“雪芽,你闻一下,真的可香了。”
没想到雪芽直接瞪她一眼,往旁边挪开,任卷舒急忙将轻纱掖在身后。
绝对是这东西惹得祸!
任卷舒脑筋一转,撑着额头做作道:“太香了,熏人,不好不好,熏的头疼。”
雪芽脸色缓和不少,还是没接她的话。单手撑着下巴,轻嗅了下,什么味道都没有。
她是棵花,却没有花香,甚至没有花粉花蜜,没有昆虫围着她转。每逢春夏,雪芽都会忧愁,嗅着各式各样的花香,难免会疑惑自己,怎么生的这般四不像。
不只没有香味,她还是腐生……
真是朵奇怪的花。
沉思片刻,便不恼了。她稍稍转过身,打眼往右,小卷儿眉头拧着,嘴撅出二里地去,像是愁得不行。
雪芽没忍住笑了下,其实,也不是生小卷儿的气,就是话激到点上,自己没管住情绪。
“我也想要跟她一样香。”
任卷舒猛地看过去,连忙道:“不要不要,现在刚刚好,她太香了,闻久了不行,雪芽要是也那样香,就不能抱着睡觉了,定要香的头疼。”
雪芽莞尔,“虽属一类,但我身上并无香气,倒有些无趣了。”
任卷舒铮铮有声道:“怎么就无趣了!阿姐身上闻着可安心了。”
若谷心道:“她就是汲取你断尾灵力所长,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闻着不安心才怪呢。”
她看向雪芽,“怎会无趣?既然无味,那你想是什么味道,便是什么味道。”
雪芽心里被猛敲一下,脑海里重复回想着这句话,‘既然无味,那你想是什么味道,便是什么味道。’
“对对对!这不,有趣极了!”任卷舒笑道,“还是师父聪明!”
若谷摇头轻叹,“哎,不如小卷儿鬼机灵呀。”
任卷舒自然听得出,这可不是在夸她,“师父,你又拿我打趣。”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酒壶一空,便该动身了。
走出酒馆,还未来及想好往那边去,便被叫住,“几位客官留步。”
饭钱、酒钱都给了啊。
任卷舒率先回首,是那舞娘。
“几位客官留步。”舞娘走上前来,见任卷舒悄悄退后两步,浅笑道:“我有这般吓人?竟叫小娘子连退两步。”
任卷舒噶笑道:“没有啊,我这、我这溜达溜达。”说着,脚下开始前后踱步。
若谷问道:“姑娘可有事要说?”
“我那轻纱……”舞女说着,眼睛转到任卷舒身上。
任卷舒连忙递上,“在这,在这。”
“多谢。”舞女伸手接过,目光打量着四人,“几位不像是寻常人。”
若谷迂回道:“姑娘也不像。”
舞女并未反驳,浅笑了下。
若谷问道:“为何在这酒馆讨生活?”
舞女不急不慢捋着发丝,“花本就是拿来赏的,万般赞美下,最合适不过。”
“万事多加小心。”若谷没打算与她多说,转而问道:“姑娘可知道怀州,该走那个方向?”
“从此处往西一直走,便可到怀州。”舞女翘起的指尖落下,“怀州不比此处,若是游玩,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任卷舒道:“听说怀州有只凶恶大妖,我们便想去看看。”
舞女眉头微蹙,“两地相隔不远,妖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联络,我们从未听说过怀州有凶恶大妖?是刚逃窜过去?”
任卷舒道:“前几日,我们无意间碰到怀州的几个镖人,从他们口中得知,不知是真是假。”
舞女点头,“你们从何而来?”
“自北而下。”
“这消息传北不传东?也真怪了。”她还想再说,只听酒楼里一声吆喝,便道别离开了。
难道是那两个镖人瞎传?任卷舒心里拿不定主意,问道:“师父,那我们还去看吗?”
“都到此处了,真真假假,一看便知。”
第86章
乍到怀州。
鱼米之乡,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任卷舒便被深深折服,小黄鱼金黄酥脆,已远超红烧鱼段在她心中的地位,嘴上却昧着心道:“不亏是万人吹捧,这炸鱼确实好吃,但跟师父做的红烧鱼段相比,稍稍差些。”
若谷知道她爱吃,便又要了一盘,没理会她那违心话。
此处百姓安居乐业,不见恶妖出没的迹象,难道真是那两镖人胡乱编纂的?若谷招手,想叫来小二结账。
“小二!再来碟花生米!”
身旁那人半路杀出来,先喊了一声,她落下手,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四五名男子,手中酒杯碰的叮当响,其中一人“啧”了声,颇有不满道:“这神神叨叨的混子,真他娘难伺候,昨日找的那只黑狗,就咯吱窝有撮白毛,人家嘴一撇,吐出两字‘不行’,兄弟几个一天一夜白忙活。你说,你们说,谁会扒开狗腿,看人家咯吱窝啊。”
其中一人哈哈大笑几声,伸出大拇指,“人家是这个,厉害着呢,你再念叨两句,传到他耳朵里,小命可要攥紧喽。”
“呸,我可不怕他,身正不怕影子歪。”他仰头闷下大口酒,脸上添些烦闷,“你们说,这黑狗可去哪给他找啊?杨老爷还急得不行!就算扣咱们月钱,那狗能自己出来?怀州都快翻遍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只……害!”
“害!你以为那公鸡头好找?不说这了,快些吃,催着要呢。”
几人哎叹两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公鸡头,黑狗,除妖辟邪用的。若谷收回目光,穿着规整,应是大户人家的长工。
待几人吃饱喝足,铜板往桌上一拍,找碗扣住,高声道:“小二,结账。”说罢,也不管有没有应声,抬腿迈出客栈。
小二急忙上前收拾,若谷搭话道:“方才听他们说杨老爷,可是怀州的富商?”
“几位客官外地来的。”小二手中的活没停,随意道,“杨角,杨老爷是怀州之首,前些年发大水,可是多亏杨老爷治理有方。”
原来是一地之主。若谷笑道:“方才听他们说到除妖驱邪之物,杨老爷家中有怪异之事发生?”
小二动作一顿,眼底捎带疑惑打量过来,若谷淡淡道:“我们是自北方而来的捉妖师,不知能否帮上忙?”
“应该不用,在你们之前啊,杨老爷已经找了个道士,真不好说。”小二急忙收拾好桌子,转过身来,“你们可以去看看,这事儿小的也说不定。”
若谷交付银钱,却不着急起身。
任卷舒先她一步问道:“降妖除怪?此地有何怪异,这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也不像有鬼怪横行。”
小二将找回的铜板递过来,却被若谷推回去,示意他收下。
“这怪事,还真不好说。”小二捻着铜板,塞到腰间,正色道:“也就前几日,东边要饭的二麻子,在稻田边游走,说是看到了妖怪,吓的神志不清,眼都哭瞎了一只,现在被杨老爷接到宅院里待着,也算是享福了。”
就这?听着嘘嘘飘得,不见有几句实事。
小二稍稍弯腰,小声道:“你若问旁人,听到的必定是上面几句。真从门内传出来的风声,要听我下面说的。是不是妖怪?尚且不说,二麻子看见的是个稻草人,裹着人皮的稻草人,一整张人皮,听说连头发都带着,血淋淋的披在上面。”
任卷舒没忍住干呕了两声,刚吃饱饭就听这个,实在让人反胃。
小二见状也不再多说,关于人皮稻草人,剩下的留她们自己去想,又小声添补两句,“这事本就没传开,再说,杨老爷有威望,还请了道士过来,自那之后并无怪事发生,人们心里都吃下定心丸,也说不上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