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系道:“黑狗肯定要找,看来必须得布阵引它出来。杨老爷,我方才说的朱砂,必不能少。”
杨角挥挥手,示意仆人和长工都退下,“朱砂堪比那黄金,您说的那个数,就算把我这家底掏空了也拿不出来啊。前几日,光是买符纸、桃木剑,还有您说的那些,就已经快将我吃空了,这朱砂……”
任卷舒环视一圈,这宅院确实看不出是有钱人家,目光又落回杨角身上,此人看着不过四十,将自己吃的憨态可掬,胖乎乎的。
归系道:“杨老爷,你也是为了怀州城的百姓,这个钱于情于理不该从您自己身上出。此妖太过凶残,不然我也不愿用如此麻烦的阵法,朱砂是阵法关键,实在是推脱不得。”
杨角叹了口气,明明是圆润的身段,却透出一股沧桑,“我看近几日它十分安静,也没作恶……”
归系打断道:“杨老爷,可别忘了南厢房的人皮,它这几日是消停,但说不定哪天就要大开杀戒,妖可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别妄想它们善念大发。”
任卷舒暗暗呸了他一声,自己道行不够,就开始胡说八道,那些谰言都是这些人传出去的。再凶险的妖,师父也没用什么朱砂,江湖骗子!
杨角刚想开口,便被前来传话的下人打断,“老爷,外面来了一男一女,说是宅院里中人偷了先春客栈的猫。”
杨角这才转身瞟了眼,抬手道:“逮了,给他们送出去。”
“是。”那仆人弯腰退开,撸起袖子变朝她过来。
任卷心里笑了下,随后便开始一阵乱窜,仆人左扑右撞,把累得自己气喘吁吁。她扭身溜进缸与墙角的缝隙中,露出双翠绿色眸子往外瞧他。
实在搅得心烦,杨角叹气道:“让他们进来,自己逮出去吧。”
“是,老爷。”
她松了口气,等的就是这句话。
待雪芽和朱又玄进来,她“喵”了声,自己从缝隙钻出来,跳到雪芽身上来回蹭。
杨角看向两人,稍稍客气道:“实在抱歉,本以为是只野猫,下人就抓回来了,没想到是二位养的,对不住了。”他伸手作揖,“杨某在这给二位配个不是。”
雪芽莞尔,“杨老爷言重了,这小东西就爱乱跑。”
“二位可是初到怀州。”杨老爷细细端详着,怀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生活在这的百姓,他能认个七七八八,看两人实在眼生。
“我们四处游历,确实初到此地。”朱又玄瞧着院落,故作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角道:“小兄弟,可还有事要说?”
朱又玄道:“你们是在捉妖?”
归系道长先是一怔,随即看过来,先声问道:“小公子还懂这些?”
朱又玄叹气道:“实不相瞒,我们是捉妖师,但学艺不精,这才师父赶出来历练。”
杨角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急忙问道:“两位能否看出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可有解决办法?”
朱又玄挠了挠头,“我们这般道行,实在看不出。”
雪芽将小黑猫放在地上,拍拍头,轻声道:“出去找阿姐,不能再乱跑了。”
杨角眸底光亮暗下去,看着黑猫自己窜出去,不免担心道:“你们不抱着,一会又要跑丢的。”
“我妹妹在外面接着它,没不了。”雪芽莞尔,“妹妹胆子小,方才不敢进来。”
杨角把头点点,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心里。
“两位师承何人,归的是什么派系?”归系道长皮笑肉不笑的发问。
朱又玄开始学着任卷舒胡编,“我们自西北而来,师父是青玄道长,入的是天心派。害!说来惭愧,我们三个的修为,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也是有辱师门。”
归系道长又扯了几句,朱又玄就当听个响儿,再吹嘘上几句,也是把他说的喜笑颜开。
雪芽柔声道:“道长,我们可否跟您一起捉这恶妖,也好长长见识,历练一番。”
还没等朱又玄开口,杨角先说道:“好啊,多个人,总归多些力量。”
归系点点头,杨老爷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也不好再多说。
“那几位先去说,这夜里风寒。”杨角招待着几人往大堂走,刚踏上台阶,便听身后下人喊道,“老爷!这个女子说要找她阿姐。”
任卷舒跟在仆人身后,满脸乖相走过来,冲几人点头示意,又轻声唤了句,“阿姐。”
杨角道:“这位就是你们的妹妹吧,快一起进来。”
归系似笑非笑地眯了下眼,方才走了只黑猫,这便来了个红衣女子,有些意思。
第87章
单凭看,猜不透归系的道行,三人藏拙于巧,故作娇憨模样。
听他吹嘘半天。
任卷舒双手撑着脸颊,直勾勾地看他,好似什么都不懂,开口问:“道长,这恶妖是何物所变?竟如此厉害,让您都跟着头疼。”
归系说得口干舌燥,啜了口热茶,听着三人吹捧半天,心里涨得不行,恨不得将芝麻大点的好事也拿出来念念,眼里满是得意却又故作谦卑道:“我道行不精,可没你们说的那么厉害。”他捋了把胡须,“当下,还不敢断言此妖是何物修炼而成,不过,拿下这恶妖,不成问题。”
朱又玄接过话,“嗷?看来道长心中已有打算。”
“方法早就想好了,这东西上,还得靠杨老爷出力啊。就算搭上几十年的修为,贫道也要将它降服,还百姓们一个安宁。”归系说得抑扬顿挫,振振有声。
方才只是鼻尖泛红,如今连带两颊红成一片,瞧着有些滑稽。雪芽收回视线,又看向杨老爷。
他面上喜忧参半,没急着搭话,沉思片刻,才弱弱问道:“朱砂真的不能用其他物件代替?价格太贵,实在耗费不起。或是,还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归系摆手道:“杨老爷,若是有别的法子,我也犯不上跟您较劲。降妖为的是怀州百姓,本就不是您一人之事,俗话说的好‘积沙成塔,集腋成裘’,大家肯定都能理解您。”
杨角还是拿不定主意,沉吟道:“我再想想,再想想。”
归系见状也不再多说,起身一礼,“夜深了,贫道先行退下,明日还得准备法阵。”
“好,该休息了。”杨角应了声,又急忙叫来家仆,给她们安顿房间。
三人跟在家仆身后,任卷舒小声道:“感觉他没什么真本事,搞不好,就是个江湖骗子。东扯西扯了一个多时辰,既说不出妖物是什么东西,又不知道妖如何害的人。就连他说的阵法,我也不信。”
朱又玄道:“若师父在这,肯定有别的解决办法,我看杨老爷都快要愁坏了。”
雪芽想得有些特别,“你们说,真是妖做的吗?会不会是人?”
“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任卷舒顿了片刻道,“但,何人能将整张人皮拨下来?若是人做的,那真是比妖还恐怖。”
朱又玄道:“现在无事发生,我们跟着道士了解些情况,等师父回来也好解决,说不定还有意外发现。”
任卷舒点头道:“你这话说的不错。”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房间外才噤声,见家仆行礼退下,雪芽看向朱又玄,“夜里别睡得太死,小心着点,有事便叫我们。”
朱又玄把头点点,“知道了,阿姐放心。”
任卷舒玩笑道:“不如,你来我们这打地铺。”
“高床软枕,我留着不睡,跑去打地铺?”朱又玄扭过身,朝房间走去,“不想跟你多说,当别人脑子都和你一样。”
“切,真以为我多愿意和你说话。”任卷舒一扭头,推开身后房门,懒得搭理他。
雪芽看着两人,无奈摇摇头,跟任卷舒进到房间。
夜里平静无事。
天还没亮,便听到外面各种声音乱成一团,任卷舒跳下床,刚拉开门就被朱又玄那张大脸吓了一跳,“你杵在这干什么?也不出声。”
“我刚想敲门。”朱又玄道,“方才几个家仆匆匆过去,听她们话里的意思,又发现那人皮稻草人了。”
雪芽道:“跟过去看看吧。”
东方欲晓,人们行走间,举着火把,提着油灯,急匆匆地朝一处赶。
明知道是骇人之物,却都要赶过去瞧上一瞧。
任卷舒随着人流走了会儿,猛地问道:“那道士呢?”
朱又玄道:“应该早就过去了。”
居然不叫她们?任卷舒微微蹙额,昨夜说得挺好,才不过几个时辰,就忘了。
“谁曾想到让他碰上,真是吓坏了。”
任卷舒看向旁边说话的阿婆,凑到人跟前,笑道:“夫人,眼下这般热闹,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阿婆将她打量一番,开口道:“小姑娘,前面发生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任卷舒见她不继续说,便递了句话,“是不是又发现人皮稻草人了。”
阿婆点头道,“更夫巡逻时发现的,上次大家都没看到,只听了些谣传,这次都想看看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