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久两眼一下子瞪圆了。还说有什么正事?原来是想藏起来吃独食!
燕辞归掀开手帕最后一角,包裹着的是只小麻雀。
灵久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上,堵得生疼。好不容易缓过呼吸,又感觉一口气变成了滚刀,顺着鼻腔滑下去,滚得到处疼。
……是雀知姐姐。
燕辞归的神情,灵久说不上来,也从没见过。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样子,整个人正经的有些凄凉。
灵久没多看,蹦下墙头,垂着尾巴走了回去。
——
“阿七婆,我来请教些事情。”
阿七婆靠在躺椅上,缓缓睁开眼,见同其尘站在面前,神情一滞,随后叹了口气,又像早有预料。
她拄着拐杖起身,同其尘想要搀扶,被她制止道:“不用。你先坐吧,我去泡杯花茶给你尝尝。”
同其尘没有心情品茶,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阿七婆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
同其尘实在不好拒绝,只能应了声好。
不一会,阿七婆端着茶盘放在石桌上,示意他坐下,“尝一尝吧,有定神的效果。”
同其尘照做,如实评价道:“茉莉花清香味甜,阿七婆好手艺。”
阿七婆笑了笑,“有什么事,你说吧。”
果然,阿七婆没有糊涂。同其尘直截了当道:“任卷舒、白厌和长留山之间,有什么联系?一百多年前,任卷舒献尾镇压白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碎玉集齐,他们要做什么?又要怎么做?”
阿七婆道:“你不必担心,这里面没有阴谋算计,白厌会被彻底消除,长留山还是一如从前。”
同其尘道:“任卷舒呢?任卷舒会怎样?”
阿七婆顿了顿,明显不想继续说,“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同其尘异常坚定,“此事我必须知道。”
“此事跟你没有关系。碎玉集齐,能做的,你已经做了。”
“有没有关系,我自己说了才算。任卷舒的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阿七婆饮了口花茶,没说话。
眼下没有其他办法,知道实情的人,同其尘只能找到阿七婆。
同其尘攥紧的手指缓缓松开,黔驴技穷下,他用了自己最不喜欢的办法。“阿七婆,能不能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帮我这一次。”
阿七婆眼中透出疑惑。
同其尘抿了下嘴,“家父是长空长老,你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帮我这一次。”
阿七婆眼底溢出吃惊之色,“你是长空道长的孩子?你是长空道长的孩子……”
同其尘近似乞求道:“阿七婆,你能不能帮我这一次,告诉我实情就好。”
阿七婆闭上双眼,“你是长空道长的孩子,是长留山的大弟子。结局已定,知道此事,对你并无好处。”
“我喜欢任卷舒。” 同其尘平淡道,“就算现在不知道实情,以后也会追查到。真到那时候,阿七婆觉得,我会不会遗憾一辈子。”
“我……”阿七婆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该让你知道。”
“我早晚都会知道。”同其尘道,“阿七婆,我是个半妖。”
说罢,他幻化出妖身。
阿七婆万分震惊,仔细瞧着他的脸庞,是与长空道长有几分相似之处。半晌,她像是妥协一般,轻声道:“伸出手来吧,你想知道的,用你所有过往来换。”
……说起来,已经有五六百年了。
予怀是天上的小仙君,下凡历劫时,与猫妖凌霜结下过一段姻缘。
历劫后,两人本不该再有交集。
直到后来,仙师殿内的灵兽逃窜到凡间,搅起风波,予怀和几位小仙君奉命追捕,不慎受了重伤。
予怀奄奄一息之际,不仅再次遇到了凌霜,还被她带回去救治。
历劫时的重重,予怀都清晰记得,再见到凌霜,内心不免生出悸动。碍于现在的身份,他始终只字未提。
人总有些改不了的行为习惯。
最初,凌霜只把他当做伤者,捡回来救治,纯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到后来,越看他越觉得奇怪,越看他越像自己的短命前夫。
凌霜鬼迷心窍下,居然还试探了几回。
予怀始终不承认,凌霜几番试探无果,也就此作罢。
凌霜虽死了前夫,日子过得还算潇洒,吃喝不愁,还有两个小妖姐妹,时常聚在一起玩闹。
予怀认识她的两个好友,这次见面还被她们调侃了一番。
“好你个小凌霜,学会金屋藏娇了是吧,让我们再看两眼。”
“我觉得他比你前夫好看,就是有点病殃殃的。”
“人家那是受伤了,可不病殃殃的。凌霜,说实话,你藏了这么久,一个字都没跟我们说,是不是又别的意思?”
“你那短命的前夫,走了都快一百年了,轮回都快轮回两次了,你就别给他守寡了。”
凌霜明显不想提这个话题,三两句话带了过去。
予怀却听得不是滋味,一会不想让凌霜等他,一会想到凌霜和别人在一起,心里又止不住地发酸。
予怀养伤,凌霜不赶他走,他自己也不提离开。一个睡东房,一个睡西房,两人间竟呈现出搭伙过日子诡异感觉。
凌霜的两个小姐妹还好,时不时找上凌霜的两个追求者,才让予怀看得牙痒痒,脸上一会青一会绿的,又什么都不能说。
他已经修成仙,不该被这些情爱所扰。他已经修成仙了,能更好地处理自己的七情六欲。他已经修成仙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予怀每日念心经,将自己念到了凌霜怀里,自爆了。
凌霜对他虽有猜疑,亲耳听到实情后,还是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她低头看向怀里,以前这样抱着自己的是个人,现在可是个小仙君啊!
凌霜扶额苦笑了下,也没多大差别,她的感情注定违背天道?
凌霜没想要予怀一直留在身边,知道他有必须要做的事。不过,及时行乐的道理,她也是懂的。
她凭本事捡回来,凭本事救活的。在予怀养好伤之前,就是她的,想必老天爷也网开一面的。
短短几个月后,予怀逮捕灵兽,回到上届,凌霜就当自己又死了回丈夫。
凌霜也没料到,自己竟怀了孩子。一个神和妖的孩子,一个三界容不下的孩子。
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危害三界?予怀心性极好,她虽然是个妖,也能分辨是非。细心教导,孩子不可能做恶事啊……
凌霜万般纠结下,终是不忍心,打算生下这个孩子。
予怀知道时,凌霜已接近临盆。
神和妖的孩子,不仅有违天道,凌霜的身体也会因此受损,予怀放心不下,带着灵丹偷下凡间。
凌霜伤了元气,经予怀调理,又服下灵药,只要多加修养,无大碍。
生下的孩子不‘健全’,不仅缺少魂识,就连肉身,也未能完全成形,模模糊糊有个猫样。
予怀施法暂时护住孩子,防止它身魂破灭。
他思忖片刻,实在不忍心看着孩子灰飞烟灭,更不愿凌霜伤心,便取下自己两根肋骨,用法术给孩子补魂修身。此法成,孩子从此身魂一体,依旧没有轮回转世,没有死,若不能永生,便只有身魂破灭。
孩子身魂补全,还需要自己融合吸收,慢慢苏醒。
凌霜给孩子取名为‘卷舒’,予怀添了一个‘任’字。
予怀不敢多待着,救下孩子,立即回天界。职责所在,更不能随便下凡,十年间只偷偷看望过一次。
十五年转瞬而过,任卷舒身魂早已修复好,巴掌大的小黑猫,毛发锃亮,四个爪子粉粉的小肉垫,却迟迟没能苏醒。
予怀再次受命下凡,没忍住与她们多呆了两天。同行的小仙君发现端倪,查到他和妖相恋,惊恐下,向天界举报。
予怀和凌霜为保护任卷舒,先后被天界追杀身亡。
天兵本应该将予怀带回天界,贬为凡人,再诛杀。予怀为了藏匿任卷舒逃窜。天兵两次劝说未果,以为他心生反意,直接在凡间将其诛杀了。
这才有了仙骨留世。
……有了后来的白厌。
任卷舒掉落在半月山附近的荒林,后面的事情,同其尘听燕辞归讲过,都是回梦之术中呈现的。
直到玄机谷,净影给任卷舒一个人看的,朱又玄法术没有追踪到的,就是任卷舒身世。
长留山前掌门向天界请示白厌一事,这才知道了任卷舒的身世,也知道了消除白厌的办法。
白厌的命门是仙骨,生于它,死于它。要想除掉白厌,就要彻底销毁仙骨,虽然白厌难除,但有七个门派的掌门、长老联手,也能拿下。
可偏偏仙骨有缺。
毁掉玄机谷的仙骨,白厌也会合力冲到任卷舒身上,再次寄生。
只能抽取任卷舒身上的两块仙骨,一并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