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卷舒道:“我该怎么入阵,站哪合适?你们的阵法,每次都乱七八糟的,看得人头疼。”
净影道:“等你走过去,自然会被阵法带进去。”
“行。”任卷舒抬头看向太阳,时间差不多了。
她正儿八经地行了回礼,“多谢净影掌门和两位长老。这次真该结束了。”
净影重复道:“结束了。”
任卷舒略过三人,留一背影挥了挥手,径直走向生灭阵,只道:“走了。”
靠近生灭阵时,一条金色符文迎了上来,绕任卷舒旋转两圈,牵引她入阵。
踏入阵法瞬间,任卷舒只感觉昏昏沉沉,意识逐渐模糊。
“启阵吧,”若谷赶到阵法前,“不好跟得太近,晚了些。”
净影道:“不晚。启阵吧。”
四人各执一方,手掌微扬,金光圆环将任卷舒托到半空。
生灭阵的符文探出,形成条条金线,落在四人手中。
阵法未稳,一阵凉意抚过,青纹剑横在四人面前一顿,猛地旋转半圈,一剑入地,定在生灭阵正下方。
同其尘急停阵前,抬头看了眼任卷舒,划开掌心,抽出血符,穿梭在四人之间布阵。
净影严声道:“同其尘!你要干什么!”
“我要救她。”同其尘平淡道,“师父放心,我能确保不会影响你们的阵法,我只是在白厌被毁的瞬间,抢回任卷舒。”
生灭阵启动后,不得擅动,净影和两位长老只能干着急。此阵大损修为,阵成后,四人也不知道能撑几天,长留山定要交到小备手中。
同其尘和燕辞归需担重任。
净影和两位长老怎能不急?
同其尘定下符纸,“长留山的大小事务,只要是我能想到的,都已编写清楚,给燕辞归留了信。至于修炼法术,他与我相差无几,还有应清相助,师父不必担心。”
“你啊……”净影无奈叹了口,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要让燕辞归全权处理门派事务,他那个性子,着实让人不放心。
“燕辞归,你再快点!快点啊!”灵久坐在玄蛇剑上,恨不得自己能飞。
燕辞归道:“你别催了,我也着急。没办法,伤还没好利索,已经最快了。”
一炷香前,燕辞归带灵久进藏书阁,没找到同其尘,倒是翻出了他给自己留的书和信。
燕辞归顿感不妙,连忙拆开信,全是嘱托,只有最后短短两句道别。他看完,感觉同其尘已经替净影把长留山交到他手上了。
同其尘没说去哪,也没说去做什么。
这封信不对,时候不对!
燕辞归了解同其尘的性子,哪怕他碍于半妖身份,打算离开,也会跟净影和两位长老道别,绝对不可能给留下两封书信打发人。
难道有十万火急的事,等不了了?
同其尘生在长留山,长在长留山,眼下又无异动,难道是卷儿姐出事了?
卷儿姐在半月山,有若谷掌门在,能出什么事?
清玉塔也送回来了,还能有什么事,白厌一事不是很紧急吗?为何掌门和两位长老还没回来?难道还没结束?
燕辞归少有思索到出神的时候,灵久唤了他两声,都没回应,干脆抄起书卷砸向他。
燕辞归被打醒了,连忙收起信,“快快快!卷儿姐有危险!”
灵久一听,立即就炸毛了,“卷儿姐有危险?快,我们快点去!在半月山吗?有什么危险?”
燕辞归也顾上回答这么多,将灵久拎到剑上,朝东北方向的半月山起飞。
他也不确定任卷舒和同其尘在哪,凭着感觉,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
还没到半月山,途径一地时,突然感觉有股巨大的法术波动。燕辞归压低剑,向下飞了一段。
有妖气!
这妖气有点熟悉。
灵久急道:“在下面!是卷儿姐,快下去,快!”
“抓稳剑!”燕辞归急转向下,认出此地是玄机谷。回梦之术中见过,还真是一点没变。
剑还没落稳,被一股强劲的法力掀翻,燕辞归和灵久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灵久爬起来就想往上冲。燕辞归将她拽住,“等等,先看一下,这阵法太强,不能硬闯,别赶着送死。”
灵久随停下脚步,却急地忍不住跺脚。
燕辞归看不懂净影四人的阵法,但看清玉塔和任卷舒同在阵中,也猜出八九不离十。
同其尘的阵法就更让人头疼了。
灵久摇晃燕辞归,“卷儿姐,卷儿姐怎么开始碎了。你看没看出来,到底怎么办啊?!”
燕辞归正看得头晕脑胀,只见同其尘将两手掌心划伤,十指编织结印。
“阴阳调,四象转,吾以吾血塑汝身,锁魂阵起!”
燕辞归立即按着灵久蹲下,一阵法力波及过来,险些将两人掀翻。再次抬头,锁魂阵以青纹剑为中心,在地面呈现出八卦九宫样式的阵盘。
锁魂阵法通天而起,同其尘已入生灭阵。
燕辞归心底猛地一坠,看懂了同其尘的阵法。
也看到了两处漏洞。
生灭阵中,任卷舒逐渐碎成灰烬,同其尘化为人形血焰,一点点吞噬着灰烬。
锁魂阵,阵盘中,乾欲开,坤欲合。
“坏了!”燕辞归疾步冲进锁魂阵,一手按住青纹剑,一手拉出乾。
他伸出脚,想要挡住坤中间的裂缝。
两点相对,奈何腿还是不够长。
灵久紧跟着跑进来,又看不懂这些阵法。
燕辞归道:“挡住‘坤’字中间的裂缝,不能让它合上。”
灵久焦急道:“那个字是‘坤’啊!”
“我正对面那个。”燕辞归吼道,“你再敢偷懒不看书试试!”
灵久两手扒住裂缝,费力往两边拉,无暇顾及他说了什么。
僵持了半刻钟,灵久两手打颤,实在没有力气,一脚伸进裂缝卡住,两手也不敢松懈。
脚腕刺骨的疼,她甚至能感觉到,脚踝的骨头被一点点挤碎。
灵久疼的眼泪直流,依旧不肯抽出脚,手臂不停打颤,用尽全力往两边拉扯缝隙。
她抬眼看向燕辞归,心脏被猛地攥了下,他拧着‘乾’字的那条手臂,拧成了麻花。
“燕辞归,燕辞归……”
“马上、马上就好了,再坚持、坚持一下……”
灵久向上看去,一团人形血焰快要燃烧殆尽,卷儿姐早已不见踪影。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都还给我!他大爷的!把卷儿姐和同其尘都还给我!”
她想喊,想大声喊,最好能将天捅个窟窿出来。可是她没有力气了,连喊的力气都没有,这句话只能颤颤巍巍,毫无气势地吐了出来。
最后的血焰燃烧完,灵久面前飘落下一小支山茱萸花,一朵纯白,一朵鲜红,落进裂缝中。她想伸手去抓,又不敢放开缝隙,眼睁睁看它落下去。
随之,法阵消散,与双手抗衡的力量消失,挤压在脚踝的力量也消失了。
不知是那个方向传来的法力,横在胸口打过。
灵久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费力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燕辞归,我们成功了吗?卷儿姐和同其尘呢?怎么、怎么看不见了?”
“白厌销毁,算是成功了吧……”
第167章
大麦草摇尾巴,从绿摇到黄,又从黄摇到绿,摇啊摇啊,摇走十六年。
“猫妖被长留山掌门逼到玄机谷,依旧宁死不降,提剑相向。风云突变,枯枝草叶卷满天,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刀光剑影下,只听一声呵斥,半月山掌门提剑赶来……”
“啪——”说书人把醒木一拍,捋着胡须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就此止住,台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小茶馆瞬间热闹非凡。
自从生灭阵成,白厌消散,各色各样的传言就没断过,还人编写出许多故事。
起初,只是玄机谷内不知实情的小妖猜测讨论,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编出来的故事各色各样,却不约而同地困在一个壳子中——猫妖作乱,两门派合力诛杀。
一男子手捏茶杯,用杯底在桌上磕响两声,故作玄虚道:“这事啊,你们不知道实情。”他撇着嘴摇头,摆摆手道,“说书人讲的,纯属胡诌。”
这两句话将四周目光吸引过去。只见他半散头发,脖颈挂着木质珠串,衣着松松垮垮,一副不伦不类的打扮。
方才的话本没听尽兴,有人起哄道:“这位兄弟见多识广,能否给我们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男子啜了口茶,“那我就给大家讲讲。”
“好。”人们纷纷应声,目光落在这个台下‘说书人’身上。
茶馆角落坐有一名少女,衣着朴素,两条灯笼辫自耳上垂下,一个铃铛两朵野花装饰。
她一直在吃东西,对说书人口中的故事没什么兴趣,却在男子开口后,支起耳朵,停下手中动作。